“你们到底在搞什么?”赵雅此时也来到了泳池边,好奇地问道。
“我让华美靠在那个门上,再用水融化卷在那里的卫生纸,就是这样。”
“所以你让你女朋友去扮演尸体?”
没去理会疑惑渐渐加深的赵雅,江宁打了个响指,“好了,开始吧。凶手在悬挂天桥杀害了张雨生,然后在周围撒下纸张,接着用卫生纸布置定时装置。这到底需要多少长度,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融化呢?我们就是要弄清这些。”
小池和槐诗稀稀落落地鼓起掌来。
“咱们首先从四十公分开始尝试吧,赵仓,有劳你了。”
“明白!”
赵仓用卷尺测量过卫生纸的长度后撕下,在门扉和栏杆的接合处卷了起来,最后钉上图钉,对华美招了招手。
“呃,我该做什么?”
“只要安分地靠在门上就行了。”
华美把毛巾放在塑胶椅子上,朝着目标地点踏出脚步,再次叹了口气之后,她以像是尸体的样子坐在上面,背靠在门扉上。
尽管她整个人都靠了上去,门扉也依然没动。
槐诗从泳池里打水上来,用滴管吸取了少许,水会渐渐地滴下来,是以此来代替漏水的管道吧。
她对江宁竖起了大拇指,江宁拿起秒表,宣告本次实验的开始,“四十公分,准备,开始!”
与此同时槐诗也看着手表,谨慎地以“五秒一滴”的间隔滴下水滴。
“……现在才问好像晚了,不过有必要让我来当尸体吗?你自己来当不就好了!”除了靠在门上就无事可做了,华美发起了牢骚。
“不是我自夸,我是真的不会游泳。”
还真的不是自夸呀,赵雅心想。
“可是,我和被害人张雨生的体重完全不同呀,我觉得这样无法导出正确的结论。”
“这又不是科学实验,我们只要捕捉到大概范围就可以了,而且华美啊,你不要看轻了自己。”
“这样啊。”
——不对,等一下。
“你该不会是在变相地说我胖了吧……”
心想着该不会吧,可江宁却非常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华美的血气一下子从脸上涌了出来。
“你这个——!”
突然,支撑身体的卫生纸断裂,门扉朝外侧敞开,华美也随之倒了下去。
“咿呀!”
不觉间发出了尖锐的悲鸣声,她的后背朝着泳池落去。
全身被冰冷包围,耳边响起了水声,久违地感受到不上不下的浮游感,视野中的太阳那圆圆的轮廓,也一直模糊地映现在眼皮底下。
“你没事吧?”华美刚用脚踩在池底将头露出水面,槐诗就马上问道。
站在阴凉处的江宁单手拿着秒表,冷静地分析起来。
“嗯,纸和尸体都顺利掉入泳池了,不过三十秒太短,纸还没融化就先被体重压断了,再增加十公分吧。”
华美已经不知道该对什么叹气才好了。
从头到尾,赵雅所说的一句话就概况了现在的所有情况。
“到底在搞什么……”
之后也不断地重复着实验,缠绕的卫生纸的分量逐渐增加,终于达到合适的长度之后,华美落水的次数也累积到了十五次,泳池边每次都会定期性地响起短促的悲鸣声。
“好,差不多就这样吧。”
时针即将指向三点。
“太、太、太过分了……”漂浮在水面上的华美虚脱地发着牢骚,长年累月的运动锻炼出来的持久力也变得黯然失色,“你,已经,搞清楚,什么了吗。”
翻开用于记录数据的槐诗的笔记本,江宁得出了结论,“一米九要八分钟?嗯,撑稳尸体最低限度需要一米的卫生纸,能支撑三分钟,再往下都只有一分钟不到。”
“那,开始布置诡计,是在被害人落水的八分钟前吗?还是三分钟前?”赵雅皱着眉头发问,因为她觉得得出这种缥缈的结果毫无意义。
旁边完全处于状况之外的小池和赵仓“怎么回事?”“谁知道”地相互耸了耸肩。
漂游到泳池边的华美从水中抬起濡湿的胳膊,“还有其他的情况吗?”提出了这个问题。
“当然,凶手对于纸的用量我们无法确定,但最有可能的就是,凶手为求谨慎而卷上了超过最低限度的纸量,这样的话,从诡计的布置到被害人落下的时间就更长了,说不定是十分钟,不过最多不会超过十五分钟。”
能坚持十五分钟不融化的卫生纸的量太大了,地上堆成一坨,什么企图都暴露了。
现在能够完全确定的只有最低限度,但决不能依此断言在这时间之前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就不是凶手。
“纸的分量增加得太多的话,就会更容易留下证据。不过,反过来推断,凶手抵达现场至少是在被害人落水的三分钟前。考虑到行凶所需要的时间,以及布置诡计的时间,再结合现场卫生纸残留的数量,我觉得八分钟刚刚好。”
“……被害人是在十点零七分落水的,那,在九点五十一到五十九分期间,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嫌疑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喽?”赵雅目光闪耀地翻开记录了各类信息的笔记本,但马上就满脸遗憾地叹息起来。
江宁点了点头,“没错,从九点五十一分到五十九分为止,一直都有不在场证明的人,一个都没有。”
华美和江宁彼此对望,“那不就没有意义了吗……”她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埋怨道。
身下混有氯气的冷水,让她突然感到无比空虚,自己掉落泳池十五次的意义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意义是有的。”由始至终都很冷静的江宁说道:“已经证明了诡计是可行的,融化纸张的时间也正如预想,最低限度绝对是三分钟。虽然我说最合理的时间是八分钟,但这并非是绝对的,只是这种可能性很大,很可能成为一个指标。推理之中,指标可是很重要的。”
“今天中午你不就搞错了……”
“这个……推理就是这样的,我们姑且算是往前迈进了。”江宁这么说与其说是安慰华美,更像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接受。在华美用毛巾擦拭身体期间,他依然靠在阴凉处的墙壁上继续思考着。
可是,结果还是无法缩小嫌疑人范围,所谓的最低限度就只能讨个安心罢了。
“唉,要是再有点线索就好了。”槐诗担忧地说道,就在江宁挽起双臂的时候。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了。”
刘畅拿来装有用具的水桶,放在江宁等人的面前,赵仓还被迫被塞了个拖把。
“泳池边和水里都很脏呢,待会儿请你们自己清理干净好吗?”
“学长,这跟你说的不……”回过头来的槐诗突然僵住了,原因是映入视野中的江宁的瞳孔。
仿佛会被吸进去,犹如会被碾碎,像是映照不出光线的深邃。
江宁动也不动地站着,然而,睁开的眼睛深处,唯有那双瞳孔中满溢的黑暗,默默地卷起了漩涡。
紧附在身体上的冰冷感突然消失无踪,就连炽热的太阳,蝉叫声,周围的人,全都骤然远去。
直到江宁迈出一步,从自己的身旁经过之前,这种奇妙的感觉都在持续下去。这之后,夏日的暑热和湿濡的泳衣触感才恢复过来。
“学,长?”
槐诗叫他却没有回答。
江宁快步朝着正准备离开的饲养员接近,刘畅抬起头,发觉迫近的江宁脸上的神情,发出了困惑的声音,“你、你干嘛……”
“你刚才拿过水桶吧?”
“嗯,是我拿过来的,怎、怎么了?”
“你是怎么拿的?”
“哈?你问怎么拿,就是普通地拿着呀。”刘畅说着握住水桶的把手,像是展示般地将其提了起来,江宁凝视着她的动作,将右手伸进水桶中。
“你、你干什么啊。”
仍然没有回答,江宁把抽回的手搁在大约腰部附近的高度,在原地站立着。
华美和赵雅也走了过来,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从指尖掉下的水滴,目光对着地面,定睛凝视着直径约莫三公分的水滴痕迹。
“……饲养员。”
不久后江宁将脸转向刘畅,简短地开口说道:“做得好。这下子,就只剩四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