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杖是铁的颜色,
重重地沉默。
月牙扬起冷峻光泽,
寂灭的思索。
灵魂在哪里安放,
信仰由什么依托。
我不是佛徒,
谁来渡我。
——题记源自作者十里酒家友情提供,十分感谢亲爱的。
禾菱歌从彩云之国展翼飞离之后,一直四处游荡寻找鲜于林逸的踪迹和可能。但是她一直没找到,也不知是他意志坚定消失的彻底,还是她法力神识退步,穷尽所有办法,还是窥不得天机见不到他。
正当她绝望时,一封神秘的邀请函由一只青鸟衔着飞过唐破风高高的山墙,飞到她手里。她拿着邀请函,来到一处邻水而居的宅院。院里没有人,只有一些花妖草精之类的精怪。
精怪们说,宅院主人是个隐世修行的人仙擅长占卜寻人。主人知道禾菱歌想找人,所以给她留了个手札,手札里有个第一人称讲述的故事,如果她能看懂故事里的线索,就告诉她该往何处寻。
于是,禾菱歌边如此照办了。她打开了手札,看到了一个爱情故事,故事里的我,只是别人故事的过客——
她问我:你见过长安吗?当时我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可笑。我和长安可是有着千年之约的缘分,当然是见过的。
可是她却笑了笑:那你见过长安的兰夜吗?我摇摇头,千年匆匆过,顿悟须菩提。
我脚步如此匆匆,毕竟有我热爱的佛陀在等着我。她笑了笑,那眼里的寂寞如同沧海变桑田一样。
她说:其实我懂你,一场阔别,可以让白云化为千年冰雪。
那融化的清清泉水,汇成世间一轮新月。而我就是那月牙泉边的公主,我的国家有尖尖的佛塔,长安飞鸟翅膀一样的檐回。他带来了佛,就如同你现在一样怀着炙热的心,他还带来了美丽的丝绸。
从此她就热爱上了那个中土的国家,热爱上了那个国家丝绸做的美丽裙裳。怀着骄傲和任性,
她忍不住放声高歌,仿佛那些妆容精美的舞者,翩翩起舞的丝绸衣带当风,都是为了她的到来。从阳关到沧海,她的千年之约,情意满怀。
我一直静静的倾听她的诉说,也原谅并可怜她的无礼冒犯。师兄的舍利子,也不差这一刻收集,不是吗?她是西域最娇艳的新月公主,她的故乡人叫她月牙泉儿。可是,在大唐,她更喜欢他叫她,阿鄞。
我听了这么久,不回答她也是不礼貌的,于是我换了个姿势。跌伽而坐,她看着高浮雕花窗外的长安城一角,此时夕阳已经完全沉入了地下。长安的入夜开始了,它就像一朵彩绘在漆盒上的牡丹花。
黄昏五百鼓声的余响慢慢消散,十二道城门次第关闭。宏大的长安城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没了白日的喧嚣,不论是皇城还是象征着天下十三州的十道里坊都被浓重如墨的夜色染上一层神秘色彩。
我也扭头去看那夜色,问她:时间挺晚了,女施主该回去了吧?虽然是宵禁,她无法回驿馆,可是寺庙之内是有为施主准备客宿厢房的。
她却固执的摇摇头,半翻刀髻都有些凌乱了。她理了理半批在肩头的披帛和条纹十二破片袒领襦裙的衣褶,如同月牙泉一样清澈的眼睛看着我,十分认真的恳求:
法师,看在你们是师兄弟的份上。让我和我的爱,在陪他最后一夜吧。你们佛家,可是最讲究普渡众生的。我不要普渡,我只要他。
我拿她没办法,心软的答应了。她便坐在那里,看着夜色苍茫的长安城,抱膝喃喃道:你不知道,我第一次遇到他就是这样的夜。没错,是这样的兰夜。
那是三年前,我在长安第二次遇到他。长安的兰夜可真热闹,虽然宵禁可是在各大坊内热闹啊。要不是坊门关了,我和他也不可能在这里的寺院门口相遇。
那天的他穿了一身赤红袈裟,禅杖似有玳瑁光。他举高临下的看着我,笑了笑,十分温和的对我说:施主,你是否没办法回家了?
说到这里,她对着我笑,露出流恋的神色,缱绻道:你不知道,那时候的他可好看了。挺拔的鼻翼,如同蔚蓝大海一样的眼睛,还有一笑就有的浅浅笑涡以及洁白而泛着品色的贝齿。
我见过长安很多的大德高僧,他是最英俊的一个。他笑起来啊,好像春天里最清新的第一缕风。当时我就扑哧一笑。
她比划够了,看着我露出憧憬的神色,又开始语气活泼,表情俏皮的说道:那时啊,我看着乞巧的女儿家,看着相约两情,木瓜换琼琚的成双成对人儿忽然心念一动。
后来我才知道,我跟他啊,是纠缠了千年的姻缘,他后来也告诉我,我是他的红颜枯骨,红尘劫数。他心里有着佛,也有着我。那个兰夜,我们都如此心动。
我不是很理解,就淡淡的哦了一声;其实在我的心里是有些看不起师兄的,毕竟原本我们一起约好要去苦修,学当年的玄奘大德,要去佛降生的地方看一看。
她看我神色有异常,便知我不可能懂他们,所以也没多说什么。她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们的佛,难道不正是因为心中有过爱,才能以己度人吗?
我不要他还俗跟我成亲,我爱他。他是佛的信徒,我却是他的信徒。原本,我是打算跟着他的。你是不可能懂我们之间的那种前世注定一般的默契和缠绵。
他的佛在心里,不在于形式。说道这里,她有些激动的站起身,已经是泪眼盈盈。其实我私心里是为师兄痛惜的,他身为出家人和一位异国公主,竟然产生了如同俗世男女一般的风月情爱。
他们的故事,让长安城也为之侧目而视。要不是他的父王听说这件事,追到长安来找师父,师兄也不会甘愿受火刑*。最多也就是被师父逐出师门,谁让她是公主,还是大唐某个皇子未来的皇子妃呢。
所以,他们两个在一起注定是飞蛾扑火的悲剧。但是从某些方面来说,我是羡慕她的。她至少很勇敢,直率。那时候她和师兄在一起时,尽管长安侧目可是他们眉宇间的甜蜜温柔与幸福,也是极乐。
师兄曾经告诉我,她是毒是罂粟,可是却是注定的缘分。有得有失,但是他不后悔,因为他们在一起,哪怕是互相看着对方温柔一笑,浅浅一吻,也是美妙幸福的。
只是如今师兄去了西方世界,只留下一些舍利子。她却没有太多悲伤,有的悲伤也只是在回忆起痛苦的离别时才回不经意留露出来的。
她讲完了他们之间的事情,天色就破晓了。金色的阳光洒在她有些憔悴却精神的容颜上,仿佛镀了一层圣洁的光辉。她离开之前告诉我,她会替我师兄去天竺。她会替我师兄去那棵菩提树下看看。
原本我以为,她不过是说说。可是当多年后,我终于到达了天竺,却真的见到了皈依的她。虽然她没办法入佛门,却像师兄一样四处游历,用自己的心善去帮助别人。
她也看到了我,我们是在佛顿悟的菩提树下重逢的。让我惊讶的是,她的容颜和气质没有改变,反而因为岁月而多了一些安详。她对我笑了笑,说:你若先回长安,就去告诉他的魂灵,若有知便客心安了。因为他的心上人,会继续走他一心想走的路。
我不知道是不是情爱的力量改变了她。但是在某一个兰夜,我也遇到了一个女子。她的出现,让我如此慌乱……
禾菱歌正看的入神,却发现没有了。手札到这里就结束了,可她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如果说共同点倒是发现了兰夜,难道是跟兰夜有关?再者说,就算她找到线索了,主人家也没出现啊。
“聪明的女神,就是兰夜。”正在禾菱歌快速思考事,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冥思苦想。禾菱歌回头一看,一个穿着烟灰色道袍,头戴斗笠的人正站在她身后。
因为有面具,所以看不到那个人的长相如何。可是听声音,似乎是个男子。“主人家抱歉,叨扰了。我是来——”禾菱歌抓紧时间说自己的目的。
“我知道,你说出了兰夜这个关键,但是你找的人不是一般人。我没办法推算具体,但是我知道大概方向,应该是在瀛洲那里。”海客谈瀛洲,烟波浩渺信难求。瀛洲从来都是神仙住的地方,鲜于林逸怎么可能在那里?
不过既然主人家都说了,她决定还是要去试一试的。万一真的在哪儿,她可就准把人拉回来了。“谢谢,真的谢谢!”禾菱歌一高兴就哭了,这一哭还涕泪交加。主人家摇摇头,禾菱歌点头:“绵薄之力,姑娘没事可以走了吧?”
禾菱歌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是很有礼貌的跟主人家道了个别。她说干就干,雷厉风行。“多谢,在下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