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阅经籍谶言，日生月灭。参星辰换昼夜，纵是悟玄坐忘，执念难悟解。

你等一份旧约，等到病骨沉疴。自此一别，天地都变晦涩。悬剑莲花，可比当时红衣烈。

不过弹指之间，三百年岁月可远?？你暂且停歇。

再相逢，仍是少年骑青牛，一笑微腼腆。我问云上九天，开一线，来赴个旧时约。

恰如初见眉眼，似是朗月落水，满池都生莲，霎时无言。

——题记

禾菱歌本以为那本旧戏书里附着的魂灵是她丢失的那一片神魄，岂料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正愣神间，突见一只白鹤载着一个青衣青年从他们头顶飞过。

那少年腰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禾菱歌忙叫敖广跟上。

她觉得那少年腰间之物气息熟悉。于是他们兴致勃勃的跟了上去。

却发现那青年踏鹤扶摇，一路青云直上，到了一处山间。仔细一看，是齐云山。

那齐云山，又名白岳，黄山白岳甲江南，天下无双胜境，江南第一名山，太素真人治之。

环列三十六奇峰，七十二怪崖，二十四幽涧，黄山白岳相对峙，绿水丹崖甲江南。

一石插天，直入云端，与碧云齐，故谓之“齐云”。

百鸟衔泥塑真武，灵应昭著闻天下。

昔道人邋遢仙绝粒羽化于此，正一嗣教致虚冲静承先弘化真人于此建醮祈嗣。

与武当山、龙虎山、青城山并称道教四大名山；还与武当山、龙虎山、青城山、景福山合称五大仙山。

有宫、馆、楼、阁、亭、台等大小道教建筑108处，仿武当山建制，规模宏大，气势磅礴。

是个洞天福地，敖广暗自揣度。于是携了禾菱歌跟上，去看看他要做什么。

只见青年在山门处，招呼了一个小道童，让他去禀报掌门说有故人来见，“就说来赴旧时约。”

小道童看青年也是仙风道骨，不敢怠慢。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怯怯道：

“师祖说，‘旧时约毕竟是旧时约，不爱再见。

愿道友阅经籍谶言，观日生月灭。早日参星辰，悟玄机，坐忘执念飞升天界。’”

混蛋！那青年似乎是低低骂了一句，复又大喊大叫道：“牛鼻子臭道士！姓洪的，快给小爷滚出来，说清楚！”

说罢，青年一把推开那小道童，御鹤升云，指掐诀变如莲花，一路打上了齐云山最高处的太素宫内。

太素宫很大，有“玄天金阙”石坊、宫门、前殿、正殿、后殿、客堂、斋堂、道舍及左右配房等建筑组成。

敖广带着禾菱歌飞上去的时候，看到了颓然坐在“玄天金阙”石坊下发呆的青年。

他面前一个骑牛的青年人，正一脸冷漠的看着他说道：

“我不会对你出手，也不会让你在这里放肆。虎公子，你若还顾念交情和天下约定，就不要在纠缠了。”

禾菱歌也看的出，那骑牛青年道行很深厚。元婴期已经到了后期，随时会渡劫。

而这踏鹤青年，已经是散仙修为，就差积累功德上天去找东华帝君报道了。

可是这被称为虎公子的散仙，是执念什么劫而不肯渡？想来，应该是和那道长有关。

敖广便劝虎公子跟他走，先去望仙亭坐坐，那里清净。可能是道长叮嘱过，所以没人理会他们。

他们便顺利的到了望仙亭，一坐下那虎公子就开始发呆。而白鹤则是很乖巧的收了翅膀，立在他身边。

望仙亭，位于齐云山望仙峰与中和峰之间，两峰夹峙，形成关隘。为齐云山"九里十三亭"中最后一亭。

望仙是处四角二层楼阁式路亭，亭高九米六，丹漆彩绘，雕梁画栋，华丽典雅。居高临下，远观山色，景趣尤佳。

就在敖广和禾菱歌以为他不会开口，一直万年沉默时，他说话了：

“那时，我初见那个骑着青牛的少年。他眉眼都如同朗月落水，满池生莲。就那一眼，我便仓皇羞腆，情愫偷生些，不敢与他多言。”

“虽然那时修的眸中大象万千，却独取朱色一人而已。自此难忘，俗人口中称我一声仙人，我也自诩，勘破天道三千曾将命理观遍。”

“如今却甘愿自困如此，因他风华入情劫，多等三百年也不愿破。还他换命病染沉疴情。

当初他赠我七百修为，为我剑悬莲花，天地一时黯然晦涩，只留他红衣烈火。”

“彼时，苍山云涛，他骑青牛偷闲躲懒，修道中微眠。眉目仍盈满世间好颜色，六欲七情，灵台明澈。

如今我执念不求破，只求一尝所谓江湖快意，情守濡沫。”

虎公子说的颠三倒四，禾菱歌却听明白了。事情大概是这样的：太素宫里的洪道长和这个虎公子，一千年前就认识。

那时候，虎公子还没修成散仙。偶然一次机会上了这齐云山，然后遇到了还是骑牛小道士的洪道长。

一眼惊艳，就经常留在齐云山和他厮混。看他修道间歇骑牛微眠，躲懒就与之打闹。然后他们因为一件事情，一起下过山去了江南人间，患难与共。

日久生情，渐渐深厚。虎公子不知为何身染沉疴，是洪道长舍了七百年修为，替他换命渡劫。

然后，洪道长转世重来又入齐云山修道，如今三百年过虎公子也修成散仙。洪道长天赋异禀，即将突破元婴期。

虎公子来寻旧人，却物似人非。“真的，要一偿夙愿？哪怕付出的是你的修为？”大概是仙地的缘故，灵气充沛所以禾菱歌也能显形出来。

“我愿意，莫说这修为，”虎公子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自是带着一股子桀骜：“便是用这仙身作为交换也没什么。”

禾菱歌听了，咯咯一笑。笑完了哼道：“我要你修为做什么？只要你把你腰间的东西还给我就行。”

虎公子一愣：这容易，这本就是他顺手捡到的一朵花而已。又听禾菱歌说道：

“可是，的却需要你一点修为，且你夙愿得偿后就会和他彼此相忘，也可以？”

虎公子没有丝毫犹豫，痛快说道：“可以。”

禾菱歌默然，先让虎公子把花还给了她。她也不知道，她的神魄竟然能化植物。

原本她寻觅鲜于林逸的时候，他的神魂神魄可都是化为各种各样的人的。敖广笑她：“大概，是女娲娘娘偏爱你。”

禾菱歌默然，她一直知道云中君和敖广一开始都对她很特殊。但是后来，敖广看开了。他得以渡了情劫，重回东海然后娶了王后。

云中君却是没有、所以这次陪着她出来的是敖广。如今看起来，他不过是学会放在心底。君子风月，向来如霁风磊落。

禾菱歌屏息施法之间，光影交错如同河流上荡起层层清波。不过须臾，原来他们还在齐云山的望仙亭。在看，就到了齐云山下。

是登封桥，月华街。三百年前，虎公子和洪道长相遇的地方。那姓洪的小道士骑牛而来，虎公子笑吟吟的迎上去。

如同他们第一次初见时，虎公子问还是小道士的洪道长。

“小道士，你多大了？”“十五。”“看起来可不像，莫不是骗我？”“嘿，你这人。我骗你做甚？”

当时的少年一手叉腰一手抚摸牛背，模样傲娇眉宇间稚气未脱。虎公子看的欢喜，便说道：“好了，是我错了。”

少年便转怒为喜，一板一眼道：“哼，原谅你了。”敖广和禾菱歌隐身偷窥着，也觉得还是那时候的少年洪道长可爱。

春去秋来，冬日落雪，然后又是一个春日。虎公子出门一趟，回来看到少年修道时偷懒，躲在牛背上打瞌睡。

他起了促狭之心，变了根毛绒绒的鸡毛去挠少年的脸颊，声音温柔的带着诱拐：“小道士，我带你踏鹤而去，遨游江湖如何？”

“不如何。”少年假模假样的伸了个懒腰，假装继续修炼。虎公子想了想说道：“那我带你去修炼啊。你师父没说过吗？”

他说的一本正经，虎的他一愣一愣的。于是少年便跟着他去了人间，入了红尘。只是这次，他再也不要他渡給他修为：

他修千年，只为在与少年相见。如今和他同入红尘，一路同行江湖好。怎么能忍心在受他恩？

反而是他，把修为都渡給了少年，助他提前飞升踏鹤而过入天门。

少年踏鹤飞升时，换一身公子烈烈，留下话说：愿汝再等我百年。那时，江湖并肩，相濡以沫。

虎公子笑着答应了，他们最终也没有任何亲密的拥抱。只是相望，只是同行……

等到虎公子在回过神时，还是在望仙亭内。仿佛是打了个盹的功夫，他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些东西。但是是什么呢？

算了，不想了。还是去游历天下看看吧，虎公子想着就径自踏鹤离开。待他遨游入天后，洪道长也出现在望仙亭下。

他刚才读经时，觉得心里有些郁结，便随着感觉走到了这望仙亭。但是，什么都没有。他看不到隐身之后的敖广和禾菱歌。

他什么都没找到，便离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