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段御风就来接我,我没有说话,拿起身边的行李跟上他的脚步。我们从纽约起飞,目的地是位于巴勒斯坦中部的城市耶路撒冷。
一路上段御风显得很是沉默,也许是在为我们未知的前路而感到担心。可我从昨天晚上开始就觉得其实也没什么,人不都是这样么,什么都不带的来到这个世间,走的时候也不会带任何东西。
我拍了拍他的手,他抬起头来看我,我笑了一下说:“没关系的,这是生活的磨练。”
“对不起,林若,把你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
“傻瓜,也许这是契机,让我们重新开始的契机。”
段御风勉强的笑了一下,低下头摆弄了一下衣服上的扣子,隔了好一会儿他又再次开口:“其实这样的交易我做过不止一次,以前是为了我母亲,这次是为了我们。我母亲在的时候他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威胁我,我很小的时候他就把我放在军队里训练,我很认真的训练,无论多么的困难,多么的痛苦我都咬着牙挺过去,为了他回过头那一刹那赞许的目光,他有很多女人,也有很多孩子,可是只有我能帮他做这个交易,我感到自豪,感到自己的不可取代。我总以为只要我优秀了,我母亲在他心目中就会有一席之地。”他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我感觉到他正在层层剥落自己的伤疤。
“我母亲死的时候我正在巴基斯坦的边境谈一笔交易,很困难,不过成功了,我很高兴的回去,我期望见到我父亲带着我母亲到机场来接我的样子,可是那一次我等到的却是我母亲的遗照。”我感觉到他身体上紧绷的肌肉,我尝试着伸出手去轻轻的拍了拍他,试图安抚一下他的情绪:“不要去想了,人总有生老病死,谁也逃不过的。”
“不,她是被杀害的,我大妈早就看她不顺眼,她的家族是美国最大的黑手党,她想弄死一个人易如反掌,我恨的是他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他答应过我的,但是他没有做到!”我听到他颤抖的声音。
我凑过去,轻轻的抱住他的头:“段御风,有些时候那些痛苦的事情我们要试着忘记,然后才能开始新的生活,不管你母亲的死因是什么,我相信她一定不愿意看到你纠结于此一辈子不快乐。”
我感受到有冰凉的液体滴落到我的手上,接着有压抑的哭声从我怀中传来,我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
飞机降落的时候我在想,大多数人都曾经脆弱,只是现实逼得我们不得不坚强。
段御风带着我入住一家五星级酒店,似乎在他来之前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被安排好了。段御风直接到前台取了房卡然后拉着我上电梯。
进到房间里,他把行李扔下四下查看了一番,在客厅的桌子下面,洗手间的镜子反面找到了两个针孔摄像头,他动作娴熟的毁掉,然后朝我比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拉着我走出房间。
他带着我穿过酒店大堂,然后问前台小姐要了几张介绍当地美食的地图走出酒店。
他的脸上挂着笑容,说出来的话却很严肃:“我们被盯上了,必须换个酒店。”
“那行李呢?”我惊呼出声。
“不能拿行李,如果拿行李的话他们肯定知道我们的意图。”
“那现在怎么办?还有谁会盯上我们啊?”
“你跟我走,我们重新找地方住,我也不知道是谁盯上我们,不排除对方想要独吞这批军火。”
段御风带着我走遍耶路撒冷的大街小巷,在确定甩掉一直跟着我们的眼线时他才随便找了一家连名字都没有的小旅馆住下,老板是个阿拉伯老妪,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段御风倒是可以跟她交谈。
他把我安顿在旅馆里,说了句:“在这里等我,我出去买点东西,顺便查探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段御风去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带回来一大袋东西,包括洗漱用品,也包括一些日常的换洗衣服。
他边把东西递给我边对着我说:“林若,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听清楚了,我们得想办法回美国,中东的局势确实不稳定,很有可能最近有大的战争,这批军火我本来是要跟以色列人做交易,现在巴勒斯坦那边已经掌握了我们的情报,很有可能,我们到这里的消息从美国那边被走漏了,我联系不到我父亲,唯一的可能是有人根本不会让我跟我父亲通电话,我们被出卖了。”
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我点了点头,伸手握住段御风的手:“我们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他看着我,眼里的表情很复杂,有愧疚,也有怜惜,还有竭力压抑的某种感情。
我们在小旅馆里呆了五天,后来段御风不知道找了谁给我们搞到两张回纽约的机票,我长吁了一口气,觉得我们度过了这次难关。
第六天一早,我们草草的收拾了一下行李,段御风拉着我走出旅馆,在通往机场的路上他一直紧紧的抓着我的手不曾放开,我感觉到他的紧张,伸出另外一只手拍了拍他:“没事的,放松一点。”
这一路,我无时无刻不在安慰他,似乎我变得比他坚强,似乎我对一切都表现得无所谓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因为绝望,来耶路撒冷的前一个晚上,易北城给了我如此绝望的情绪,以至于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没了意义。
我没有想到我和段御风再也没能回去纽约,我们在耶路撒冷的机场被数十把明晃晃的步枪指着脑袋的时候我知道原来真的有人想要我们死。
段御风在这个时候表现得很镇静,他用我听不懂的语言试图跟他们交流,结果却是换来一顿踢打,我试图阻止他们的拳脚,却被一个阿拉伯人打扮的男子一把揪住了头发往后扯去。
段御风看着我,嘴里用听不懂的语言叫着什么,可是没人理他,我们俩个被分开带离。
很多年以后,我想起我在耶路撒冷的这三个月我都会觉得每个汗毛孔都张了开来,血腥,黑暗,无边无际的恐惧一遍又一遍的折磨着我,我想念纽约,想念段御风,也想念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城市,那里有我一开始就爱着的人,我试图忘却,却是给自己织了一张网,越陷越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