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怡佳有些意外,宫九竟然会随身带着手札和笔。将那个小布包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一个精巧的手札之外,一支笔杆比较精巧的毛笔,还有一个小小的竹筒。
那个竹筒是选取痩竹靠近顶端的部分,截取两端都带有完整竹节的部分,从一端竹节上打一个小孔,将墨汁灌进去,再用塞子塞紧,保证墨汁不会撒出来。使用的时候将塞子拔掉,直接将毛笔塞进去蘸墨就可以了,实在方便非常。
宫九将这些东西随身携带,并不是为了摆给谁看,他是真的在使用这些东西。
沈怡佳将手札翻开,在内页上标记着编号,还有开始使用的时间,最后的时间期限暂时空着,显然是要等写满一本之后再添上去。
宫九这本手札当中内容的丰富程度完全超出了沈怡佳的意料,里面不止有他勘验现场时所记录下来的线索要点,还有他解决各种纠纷时的要点,他对嫌凶作案东西的分析,和对嫌凶性格的推断,甚至还有他对现场情况的临摹。宫九果然是个人才,只用简单的几笔就将现场的疑点和现场的基本情况都勾勒清楚了,他还在旁边简单记下了他对凶嫌逃走路线的推断。
沈怡佳翻到后面的空白页中,将门槛上出现的可疑划痕记载上去。
这堪称是个完美的犯罪现场,凶手几乎没有留下痕迹,这个现场实在被处理的太干净了。花瓶之中插着的新鲜花朵还在盛放着,妆台上用过的口脂盖子忘了盖上。桌子上摆着一组茶壶,其中一个杯子被放在了桌边,里面还有一点点残留的茶叶,好似它的主人刚刚因为口渴喝了半杯茶水用过的杯子还没来得急收拾清洗。
整个现场实在太过生活化了,就好像一直都有人生活在这屋子里面,她刚刚喝了茶又上了妆,只离开了一小会儿。
沈怡佳拿起杯子放在鼻子下面轻轻闻了闻,一股清凉的味道袭来。她又将茶壶盖子揭开,里面还有大半壶还未喝完的茶叶,闻起来也是清清凉凉的,显然这壶中泡的是薄荷茶。
别处都有一些人正常的生活活动留下来的痕迹,只有这个床榻,干净整洁非常。
单看这屋子里面任何一个角落都很正常,但是将整个屋子看做是一个整体,再联系到案发时间,就会发现这屋子里面同时出现凌乱和整洁便有些别扭了。沈怡佳将这也算作一个可疑的点,记下来了。
这个所谓的案发现场,能够勘察到的线索实在不多,沈怡佳又在屋子里面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遗漏的线索了,便往外面走了。
调查命案勘验现场也十分重要,比勘验现场更重要的是查验尸体。尸体可以说是无声的控告者,它们以一种无声无言的方式,将活着的人未来得及说出的话表达出来。当然,也不是谁都能听得懂尸体所说的话,除了要具有一定的专业知识以外,还要具备足够的细心和耐心。
装着尸体的箱子是在院子里面专门安放箱笼的屋子里被发现的,沈怡佳心中觉得诧异,往往发现尸体的地方应该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即便是抛尸的第二案发现场,现场也应该有许多的凌乱的痕迹。
这个抛尸现场竟然也干净非常,房间里面摆放着不少箱笼,全部都被码放的整齐非常,只是装着尸体的箱子被放在了屋子中央。
“如何确定这里是抛尸现场而不是杀人现场的?”沈怡佳问道。
宫九忙上前答道:“昨夜还有几个目击证人,具他们交代,说是屋内有莹莹鬼火闪动,接着便听到邱婉君惨叫起来。屋子外面有人被吓得晕死过去,有人被吓得惊叫连连。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邱员外和邱夫人,一群人赶到这里的时候也看到了屋子里闪动的鬼火。邱员外和邱夫人担心女儿,叫不开门便让人将门撞开了。没在屋子里面发现什么,邱婉君竟然也不在房间之中。众人便将院子里都彻查了一遍,就在这里发现了邱婉君的尸体。”
沈怡佳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屋子里的陈设,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之处,便对宫九说道:“叫仵作过来验尸吧,看看尸身上有没有什么线索。”
“喏。”宫九只是应了一声,并没有再行礼。看守这个尸体的有府衙派来的捕快,还有好几个邱家的护院,宫九终究不能将沈怡佳善惠公主的身份暴露了,便不敢将礼数都做得周全。
守在这里的邱家护院们的脸上都带着浓烈的悲伤,他们肃着一张脸,看守着困着邱婉君尸身的箱笼,看向沈怡佳、靳羽菲和梅婉晴的目光充满了希冀。
他们心中不止是将邱婉君当成是要效忠的主人,他们更是将邱婉君当成了亲人,当成他们可以拼了性命去保护的孩子。可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连一个可以为邱婉君拼命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就在他们身边,凶手竟然无声无息地将邱婉君的性命夺去了。
仵作就在隔壁等候着,宫九很快就将人请来了。
邱员外竟然也跟着仵作进来了,他的双目红肿不堪,显然在没有旁人的房间里面,他一个人也经受不住丧女之痛。邱员外的发髻梳得规整光滑,但其中根根白发是那么显眼刺目。
沈怡佳没有见过享受阖家团圆的天伦之乐的邱员外,否则她定然能够发不过是一夜光景,邱员外竟然苍老了二十岁不止。
邱夫人已经哭死过几次了,邱员外让大夫为她施了阵,勉强让邱夫人睡去了。
仵作却不着急将箱子揭开,他看了看屋内的人,见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想要离开的意思,终于开口说道:“老朽查验尸体时最忌讳这么多人在场,除了公门众人,还请其他人等都退出屋子。”
邱家的护院们看了看邱员外,见邱员外没有离开的意思,便也都保持在原地不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