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职大出来后,朱允熥便去寻了老朱。
自从上次被老朱召见,暗示让他和朱允炆竞争去定远的差事后,朱允熥便去了职大。
七八天的时间了,还一直没曾在老朱跟前露过面呢。
“皇爷爷,忙着呢?”
趴在门框上,朱允熥伸着脑袋,嬉皮笑脸喊了声。
“你来干啥?”
老朱估计还因朱允熥,没接定远的差事生着气。
听到朱允熥的声音,抬眼一瞥,给了朱允熥一白眼。
朱允熥嘿嘿一笑,预防着随时飞过来的茶杯盖,小心翼翼挪到老朱跟前。
随后,把手里的老花镜,一股脑放到了老朱正批阅的奏章上,打断了老朱写了一半的批红。
“职大那里提纯出了目前最为清晰的玻璃,孙儿亲力亲为,为了皇爷爷磨了几副叆叇出来,皇爷爷试试哪副合适。”
朱允熥孝心摆出,老朱啥怒气,也都被冲散了。
哪怕批红被打断,老朱也不计较了。
“这都是你做的?”
朱允熥把两只手,往老朱跟前一伸。
“如假包换,孙儿手都磨破了。”
老朱抓过朱允熥双手,前后一端详。
磨破不至于,但的确粗糙了不少。
“算你小子有良心,咱还以为不让你来,你就真不来看咱了。”
老朱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眉头舒展,尽管仍没啥笑意,却也不再那么盛气凌人了。
“哪能呢。”
“孙儿老惹皇爷爷生气,皇爷爷不搭理孙儿,也该由孙儿黏着皇爷爷,讨皇爷爷开心的。”
“不管啥时候,孙儿都绝不会不理皇爷爷。”
“皇爷爷快戴上试试,看看哪个合适。”
朱允熥依序,把桌上叆叇,一一递于老朱。
老朱先就戴上之后的清晰度,一一做了验证。
之后,又找人拿来铜镜,开始就美观选择了。
看看这副不行,又看看那副也不行。
轮着把十几副尝试了好几圈,都没选择出一副最合适的。
“皇爷爷喜欢哪副镜框,孙儿把适合皇爷爷的度数换上。”
既然要送,那肯定得送个最合适的。
勉勉强强的,那还送个啥。
“不用麻烦了,就这个吧。”
老朱拿下鼻梁下的叆叇,放在眼前左右端详后,很快定了下来。
“皇爷爷既选定,那这些孙儿就拿走了。”
朱允熥重新打包,收纳起了剩下的叆叇。
手才刚刚碰到叆叇上,便被老朱甩开了。
“干嘛?”
“给了咱的,还想拿走?”
给是给了,但没都给啊。
“您不都选好了?”
老朱像老母鸡护小鸡仔似的,把那些叆叇全笼于自己手中。
“你小子想把剩下的这些给谁?”
“冯胜,还是傅友德?”
“告诉你小子,这是御用之物,你给他们,问问他们敢用吗?”
御用不御用的,还不是老朱一句话的事。
加上御用,明显是想都霸占了。
从来就没见过,像这老头这样,不讲理的人。
“皇爷爷想差了,孙儿既拿给皇爷爷了,那肯定都是给皇爷爷的。”
“孙儿是说,皇爷爷既选好了,那剩下的,孙儿先帮皇爷爷收好。”
既已拿不出来了,那不如干脆让与,还能博一好名。
“你小子啥意思,咱脚趾头就能想到。”
“少在咱这,说这些假惺惺的东西。”
“罗毅,剩下这些,给咱收好。”
“别让这小子,给咱偷走了,咱一天换一副,轮着戴。”
度数都不一样,能一天一换吗?
“皇爷爷...”
算了,还是不说了。
这老头疑心太重,话说太多,还以为他真要偷呢。
“那皇爷爷先用着,等皇爷爷用旧了,孙儿再给皇爷爷磨。”
对这老头,最好恭维着。
要一味呛呛着这老头,绝没啥好果子吃。
正说着,朱标面色严肃,抬脚走了进来。
一见到朱标,老朱马上就开始炫耀。
“瞅瞅咱这叆叇咋样?”
“你儿子送了咱的,还想再和咱要回去。”
“好在咱看出了他那花花肠子,被咱给强制留了下来。”
这话说的,好像他就真只是看看,就拿走了似的。
朱标笑容有些勉强,微微一笑,附和着夸赞了几句后,又顺着老朱的意思,批评了朱允熥几句。
随之,才又询问,道:“把玻璃的清晰度提升了?”
朱允熥把准备好的望远镜,分别送与老朱和朱标。
“目前技术下,应算是最清晰的了。”
“这是儿子亲手磨的望远镜,送与皇爷爷和父亲。”
老朱和朱标虽说不用领兵出征,但都是曾指挥过兵马的,对这些东西有种独特的热爱。
之前的望远镜,两人都曾见过。
现在这种,除了清晰度高了些,其他方面并没有多大的改进。
因而,老朱和朱标都只是简单看了一下,很快便放了下来。
收起望远镜,摘下叆叇,老朱在御桉前坐下。
“说吧,啥事?”
朱标在老朱跟前相伴了那么多年,这世上最了解朱标的人,肯定是老朱了。
朱标情绪上的变化,朱允熥都看出来了,老朱不可能看不出来。
老朱开口,朱标把一奏报送上。
“定远来消息了,允炆带兵围剿盐匪落败,包括黄齐在内,全被盐匪俘虏了。”
啥?
这才几天时间,这么快就折在盐匪手里了?
朱允炆再咋草包,都不至于如此拉跨吧?
朱允熥吃惊,老朱更是拍桉而起。
“废物!”
“那些盐匪不过千余人,一对一对打,都不至于败的这么快。”
官军的战败,不仅会让百姓失了信心,也会让那些盐匪更加猖獗。
最关键的,这也丢脸啊。
“战败的具体情况,估计得过去才能知道。”
“父皇,怕得抓紧时间再重新派人过去了。”
“先不说允炆被俘之后的安全如何,时间拖得的太久,恐会造成大乱子的。”
与官军交了手,又俘虏了皇孙,不想谋反也算是谋反了。
如此境遇之下,少不了会破釜沉舟。
“皇爷爷,父亲,要不我去吧?”
朱标话音刚落,朱允熥随之请命。
“你?”
不管是老朱,还是朱标,都有些怀疑。
之前局面比这强那么多,朱允熥都装傻充愣不愿去。
现在这种情况再去,方方面面都会难很多。
“孙儿以为,解决此事的关键之处,还在于盐上,只要解决了百姓用盐问题,就能凝聚起当地民心。
“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只要有民心在,就有源源不断的兵力在,那群盐匪再咋强悍,都绝不会是定远全县百姓的对手。”
朱允熥说的头头是道,大致分析了一遍。
随后,这才道:“就让我去吧,我会平息匪寇,救出老二,解决定远百姓的用盐问题。”
朱允熥说的斩钉截铁,老朱和朱标倒有些犹豫。
这事若能办成,那固然好。
要是成不了,不仅于朱允熥自身,于朝廷也会有所不利。
两个皇孙先后折损于盐匪之手,还不够丢脸的。
“皇爷爷,父亲,这个事情除却平匪,还需解决当地所存在的官商民三者的关系,需是文武皆有者才能办到,我手中一千护卫训练有素,正好可解决这一问题。”
“我愿立军令状,保证把这事儿办明白。”
朱允炆没办成的事情,他办成了,那才能显出他比朱允炆强。
老朱和朱标,仍在犹豫不决。
大半晌之后,还是朱标先说了话。
“父皇,允熥既有此意,要不就让他试试?”
微微停顿,老朱抬手招了招,把朱允熥喊至了身边。
“知道你若搞砸,后果会如何吗?”
朱允熥既敢开口,那肯定考虑清后果了。
“若是搞砸,孙儿便成众失之的,过错哪怕不足老二的千分之一,孙儿也将会承担全部责任。”
“孙儿以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才算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不能因怕担责,就畏畏缩缩,啥都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