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毅收押了周骥,重新确认了口供,这才去见了老朱。
“查清了?”
老朱翻着奏章,头都没抬,问了一句。
“据周骥交代,他早之前就结识了张顺,两人曾多次相约逛过青楼。”
“后来因贪墨二皇孙护卫饷银,被二皇孙疏远,为了巴结二皇孙,他想到利用张顺手里火药,行刺太子,嫁祸三皇孙。”
按周骥设想,这确是个一箭双凋的好计谋。
只不过执行拉跨,没能达到预想而已。
罗毅说完,老朱合上奏章,换了下一本。
“那老小子不知道吧?”
周德兴好歹也是凭自己摸爬滚打,混上现今这一爵位的。
他若参与进来,咋都不至于成这样。
“不知道,全程都乃周骥一人所为。”
“不过,周骥为了脱身,倒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了江夏侯身上。”
“在周骥口中,江夏侯完全了天下第一十恶不赦的大混蛋,江夏侯在家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有的没的,周骥为了活命,信口张来,说了很多。”
说到这儿,老朱这才从奏章上移开眼神,抬起了头。
“儿污父?”
“周德兴生了个好儿子。”
老朱最看不上这种无情无义之徒,哪怕周德兴真做过这些,状告周德兴的,都不该是周骥这个当儿子。
“他咋说?”
老朱再次低头,随口问了句。
“刚开始,江夏侯挺激动,吵吵着要见陛下。”
“知道了周骥所为后,平静了许多。”
“他倒没湖涂到没了骨头。”
老朱冷哼一声,这才又问。
“周骥行刺之前,可告诉了允炆?”
朱允炆尽管没参与,但他若默认了周骥所为,那可就是大逆不道了。
“没有,据周骥所说,他怕事情泄露并没告诉太多人,准备事成之后,再向二皇孙邀功的。”
听到这一回答,老朱明显松了口气。
老朱自幼父母兄弟亡故,缺失家庭温暖,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若朱允炆真有弑父之心,那于老朱来讲,真就是一不小的打击。
“既已查清,那就这样吧。”
“周骥...”
老朱顿了一下,这才又继续。
“周骥淫乱后宫,作乱宫廷,斩。”
“周德兴教子不严,削江夏侯爵,收公田,同罪。”
“张顺盗匿火药,预谋行刺太子,凌迟处死,九族男丁皆斩,女卷充教坊司。”
剥离周骥预谋行刺朱标,肯定不是因周德兴。
一旦昭告周骥行刺,必会有人猜测缘由。
凭周骥曾在朱允熥和朱允炆两人间上蹿下跳,所做过的那些事情,很容易就会让人联想到,周骥的行刺是与他二人有关。
哪怕他二人本身并未实质参与,却也很难避免有心怀叵测之人,在这一事情之上大做文章。
最轻的,也会说一个,朱允炆和朱允熥不和。
悠悠之口,说啥的都有。
流言这东西,是不是说管就能管住。
但,能提前把所能想到的源头遏制,也能极大程度,杜绝流言蜚语的传播。
“喏。”
罗毅二话不说,直接领命。
正要抬脚离开,老朱随之又补充一句。
“朱允熥治下不严,致使火药外泄,责杖三十。”
罗毅嘴唇蠕动,正要说话,就被老朱阻止。
“别求情,在咱这里,就没这两个字。”
“越是求情,越是重罚。”
老朱都这么说了,罗毅还能咋说。
“喏。”
罗毅乖乖领命,不再多说。
“咱了解那小子,你就别操心了。”
“就那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有咱压着,他都天不怕地不怕,咱若放纵,他更无法无天了。”
老朱对朱允熥,更多还是管教。
“卑下明白了。”
既如此,罗毅更没法说了。
爷爷管孙子,那不是天经地义?
“咱知道你的忠心,你能为那小子想,咱很欣慰。”
“行了,办差去吧。”
老朱抬手打发,罗毅离开。
在罗毅走出几步,这才又出言吩咐。
“那小子那里,先不着急。”
“伤好了,再执行。”
说来说去,老朱还是怕,打坏了朱允熥。
罗毅话不多,人又不傻。
当然知道,老朱的意思。
“喏。”
老朱吩咐后,驻足回应。
从乾清宫出去,罗毅便带人,以周骥作乱宫廷,查抄了周家。
身处这一漩涡,以啥罪名翻车的都有,早就见怪不怪了。
罪名公布,大部分都在吃瓜。
又没涉及自身,贸然出头,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更何况,周德兴勋戚出身,本就不被文臣所接纳。
而他因品行性格等方面,又和勋戚出身的武将尿不到一个壶里。
文臣不疼,武将不爱。
自然也就导致,周德兴在朝中,成了孤家寡人。
一个孤家寡人倒霉,更没什么人同情。
“太子都把灵儿送我了,这咋就作乱宫廷了?”
“还有,灵儿是二皇孙介绍给我的,可不是我主动招惹的。”
旨意下达,周骥懵了。
一个劲儿吵吵着,给自己洗白。
他本以为这事早过去了,之前所以的辩解,都放在了行刺之上,
旧事重提,他这才知叫屈。
其实,事已至此,说再多都没啥意义了。
罗毅懒得多说,把周德兴和周骥关在了一起。
让他们临死之前见最后一面,也算是颇人性化了。
“爹,灵儿的事不都过去了?”
知道自己要死了,周骥更下的六神无主了。
周德兴倒澹然了很多,对周骥失望过后,又有了些许疼爱。
“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
“这么多年过去,该享的福也都享了,下辈子投个好胎,记得多学点本事。”
周骥要有周德兴看得开,就不至于洋相百出了。
“爹,你不是和陛下光屁股长大,你咋就不能去求求陛下。”
“儿子不想死,儿子还没玩够。”
“陛下能把行刺太子换成作乱宫廷,说明还是在乎和爹的那个情分的。”
现在的周骥,早就没啥理智了,哪能听得进去周德兴的话。
一个劲儿拉着周德兴,让周德兴去求老朱。
要是求情能管用,周德兴早就去求了,哪还用等到现在。
“儿啊,没用的。”
周骥许是被吓的,情绪有些癫狂。
又是哭,又是笑的。
唯一不变的一点,那就是至始至终,都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直到现在,还在指责周德兴。
“你常说和陛下关系咋样好,现在用得着你的时候,你又帮不上忙了。”
“要你这样的爹,有啥用?”
周德兴留下两行清泪,神情有些落寞。
“惯子如杀子,这话果真不假。”
“咱终于知道,朱重八为啥贵为天子,还动不动就要揍儿孙。”
“这不是为了自己的权威,是为了儿孙好啊。”
自叹一句,周德兴袖子里,伸出了一根细绳。
绕到周骥背后,趁周骥一个不留神,直接套在了周骥脖子上。
周骥被勒的青筋暴起,手脚乱蹬。
嘴中哼哼呜呜,却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儿啊,这辈子爹没教好你,都是你的错。”
“下辈子要是有缘再做父子,爹一定好好教你。”
“让你出人头地,不再像这一世,浑浑噩噩。
”
周德兴用尽浑身力气,细绳把自己手指勒出了血,仍浑然不知。
被细绳勒着的周骥,又哪能逃不出生天。
没用多久,周骥便再扑腾不了。
耷拉着脑袋,再没了力气。
周德兴喘息片刻,起身合上了周骥,还没闭上的眼睛。
“儿啊,黄泉路上等着爹,爹马上就来。”
随后,解下腰间玉带,套在房梁上。
找来旁边一把凳子,一脚踩了上去。
手抓玉带,四下寻摸一眼。
之后,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把头伸进了玉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