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袭来,携一抹碧色遍染了绵绵群山,吹醒了枝头上的花儿,唤得朵朵花开,一展笑靥。
太阳攀上山峰之时,雄鸡放声高鸣之刻,未等阳光将其呼唤,墨玄便已醒来,一个翻身跃下床榻穿上鞋,然后懒洋洋地舒展身体,深深呼吸新一天的微冷空气,有着春草的淡淡清香。
今天是出发去墨城的日子。
墨玄从房间一角找来自己的包袱,从中取出一把小小的桃木梳子,一边轻轻梳理长发一边走到窗边,远眺窗外的春日盛景。将头发梳完后,她从包袱里找来一段白绸将长发从中绑起扎成低马尾,理了理额前的发丝,而后将自己的日常便服穿上,便走出房去打水洗脸,最后再回到房中,从枕边找到了用来遮住左眼的布条,将布条攥入手心,她看了看四周,确定一时之间没人来后,慢慢地闭上右眼,再颤巍巍地将左眼睁开。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啊?”她心中不解,自己的左眼没有问题啊,看的跟右眼一样清楚。
这时,突然有人推开了房门,吱呀一声,吓得墨玄赶忙将左眼闭上,睁开了右眼去看是谁进来了。
“啊!抱……抱歉!”
进来的是一个与她同龄的女孩,穿着一身青裙,端着一盆水,盆上挂着毛巾,怯生生的模样。
墨玄快速将左眼缠住,然后向她微微一笑:“早啊,灵儿。”
“早……早上好!”女孩有些紧张,不断眨眼,每一次眨眼过后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都会湿润几分,但还是发着抖说了下去,“我是来……”
墨玄见了她拿的东西,便打断道:“我已经洗漱好啦,谢谢你!”
“啊?这……这……”突然发现自己的行为变成多余,杜灵儿更加慌乱了几分。
墨玄见后唉呀一声,然后走上前去带着杜灵儿走出房去,反手带上房门,见杜灵儿还是端着那脸盆,呆在原地,便一把将脸盆夺过放在地上。墨玄抓着灵儿那两只柔软的小手,两眼放光,嘴如连珠炮般一字不停地问:“你知道大伯在哪吗?额,也就你爹。”
杜灵儿眨了眨她的大眼睛,红着脸同墨玄对视,结结巴巴地回复道:“嗯……爹爹……现在应该还没起床呢。”
墨玄眼皮一颤,心里一凉,扯着嘴角强笑道:“啊……这都什么时候还没起床呢。那灵儿你知道他在哪吗?我们去叫他起床吧!”
杜灵儿低着头回复道:“我……我不知道他在哪……有时他会从江图姐姐院子里出来,有时又是从九离姐姐的院子里出来,今天是娘让我来找你的,所以他应该不在娘那里。”
“嗯……看来还得一个个找一遍。”墨玄叹一口气,又对杜灵儿说,“那我们一起去找找看!”
杜灵儿害羞地点点头。
于是,杜灵儿便陪着墨玄在偌大的城主府里转了起来,先是遇到刚睡醒打着哈欠的江图向她们打招呼,又或是碰见盘坐在屋顶沐浴朝阳冥想的九离,远远地听见书房里墨紫的朗诵声,才一路来到铃的院子里。
“娘,我带墨玄来了。”走进铃的院子,杜灵儿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没有在其他地方那般小心翼翼,“娘?你在哪?”
墨玄四处张望,发现这个院子栽有各色树木花草,春天到来,整个院子满是争相怒放的鲜花,一个角落里栽有青竹,竹下是一方石桌,四个石凳,桌上静静躺着一卷半开的竹简,她慢慢走了过去,鼻子微动,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股味道十分隐晦,若不是墨玄常年生活在丛林之中,对气味等极为敏感,换个普通人是不可能发现的。
墨玄循着味道一直探头到石桌边,发现那味道从桌上传来,但是上面除了那竹简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墨玄凑近闻了又闻,发现竹简上并没有那股味道,反而是从石桌面上传出的,她再细细瞧看,才发现桌上似乎有水渍,那味道就是从那水渍上传来的。
这股味道墨玄并不陌生,在丛林里她就找到过有着同样香味的红色小花,不过母亲从来不让她碰,也不让她知道那是什么。
这时,铃从院外走进,发现两个小女孩一人正不断地呼唤自己的名字,另一个则神神秘秘地把脸贴在石桌上,就像在看蚂蚁似的。
铃踏在石砖上的声音传开,杜灵儿立马转身,喜出望外地喊了一声,而墨玄则是立马直起身来,有些紧张地看着眼前的青衣妇人。
杜灵儿一阵小跑抱在铃的身上,妇人宠溺地抚摸她的小脑袋,然后抬头向墨玄道了一声早安。
墨玄则是点点头,回了一声,然后急忙问道:“那个,铃,你知道大伯在哪吗?”
被她这么一问,铃先是淡淡一笑,然后悠悠道:“他应该在月的房间里。昨天月来我这喝茶喝到一半困了,后来是你干爹送她回房的。要不,你们去叫他起床?”
虽说察觉到哪里有点不对劲,但墨玄还是点点头,问了下方向,便独自一人跑了过去,连想跟着她的杜灵儿也不等了。
在她走后,妇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杜灵儿疑惑问她,她则是轻轻一笑,说“没事”,然后走到石桌边,拾起竹简时,不经意间嗅到了一丝香味,那是昨晚溅到桌上的茶水残留下来的味道。
墨玄是在丛林里长大的,身法之灵活换个成年人都未必比得上她,遇到墙就翻,见路就跑,就这样笔直地往目的地快速靠近。
不一会,便来到了一处别院,不过却有一个老头守在门口。
墨玄正想进去,这个老头立马把她拉到一旁,吹胡子瞪眼,颇有兴趣地问:“嘿!你这个死丫头怎么哪都闯?”
墨玄被他拦在外面,眼见就要找到杜凛了,一时之间急得不得了,苦苦求道:“老爷爷,让我进去吧,我找我大伯有事呢!”
“有什么事?就算天要塌了我也不能让你进!”老头不依,就是杵在院门口不让进。
“我要赶路呢!可我要跟大伯说声吧?”墨玄眼睛一转,又补充道,“哦,对了,是铃妈妈让我来叫大伯起床的,这你不能拦了吧?”
“不!行!”老头十分干脆地拒绝了,甚至把墨玄赶得更远了,留了一句话便走回院门。
“就算他老子老婆老天爷来了都不给进!”
碰了一鼻子灰的墨玄满心郁闷,走出老头视线后偷偷摸摸地从外面绕到院子墙边,看了看四周没人,一个翻腾爬了上去,却被不知从哪跳出来的老头一指头点在她额头上把她顶了回去。
正门进不得,翻墙也翻不进,墨玄心想难道就这样等着了?不行,她还得赶路,她要快点送完信,然后回家找她娘。
坐在墙边苦着脸的墨玄抬头一看,发现眼前竟然是一片竹林,再起身看了一眼四周,想起整个城主府都被竹林包围着,她脑瓜子一转,便有了办法。
她先磕磕碰碰跑回了铃的院子,铃像是等在那似的向她微微一笑。墨玄向她托人找了一捆绳子后,便又跑了出去,留铃和杜灵儿在原地疑惑不解。
她接着跑进竹林中,估摸好了位置,把绳子套在身上,爬上竹子,将绳子一端系在竹子顶端,再一跃跳到另一棵竹子上,同样是绑上绳子,把多余的绳子往下放,再往下一跳抓住绳子的底端堪堪能踩到地面。她另外找了棵小一点的矮竹,用片状的石头一点点砍下,然后抓回绳子勒在后腰上,使劲儿拉着绳子往后退。
丫头个子不大但力气不小,更应该说是天生神力!两棵十几米高的竹子活生生被她拉弯了腰!
她再次估计好方向,深深呼出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便轻轻跃起,两株竹子加一条绳子组成的巨型弹弓便将她射了出去!
丫头一个瞬间便腾上高空,整个采春城的景象尽收眼底!
春寒的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墨玄身在半空瞪大了眼睛,几个呼吸间就接近了月的院子。
在院中静静品阅诗词的铃突然听到杜灵儿的呼唤:“娘,你看!墨玄在飞!”
铃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脖子僵硬地抬起头,发现眼前的天上忽的闪过一道小小身影!
接着,啪嗒一声,竹简掉在了桌上。
至于院中的其他人,墨紫则是刚刚从书房里走出,眼前闪过一个黑影,揉了揉眼睛却又不见其踪迹;江图正细细品茗,迎面飞来一个拿着竹竿的小人儿,一眨眼又从头上掠过,突然反应过来后一口茶水喷得到处都是;正巧结束一天的冥想的九离在房顶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耳边呼的一声飞过去了一棵竹子,自己还能见着的是某个野丫头的小屁股!
整个大院看到这一幕的人十分整齐地暗骂了一声,几大高手立马腾身而上,一时之间速度提不起竟追不上!
而此先在院前守门的老者正打着盹儿,突然在感知中发现院中的几大高手纷纷出手,立马被吓了个半死,左右遥望是不是有敌人入侵,偏偏漏了头上!
终于到达目的地的墨玄看准时机,在即将落地的瞬间将手中的竹子自下而上往前方即将撞上的高墙猛地一甩,竹子一个变形弯曲,使得她的速度一阵猛减。千钧一发之际,墨玄在半空中扭转身子并调整竹子弓斜对天,速度正好消干净了,便一个松手,人落地,竹子则顶着墙角,以墙顶端为支点,弹了出去,斜飞进竹林中去,被其他竹子拦了下来,才没有飞入居民区。
在落地瞬间,终于闯进院子的墨玄立马冲向院内的那一间闺房,待得近了,才听见屋内传出的一阵吱呀响声,里面拉着帘子,瞧不清是怎么回事儿。
远方的竹林传来哗哗响声,墨玄放声喊道:“大伯!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
这一声飞进屋后,屋内突然轰的一声似是床塌了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娇羞嘤咛,里面隐隐约约传出了谁的埋怨声:“你这个死人头这么大力想顶死我啊!”
这时,城主府的几大高手也终于赶来了,而那看门的老头则是一脸不敢置信的眼神盯着房门前的那个小姑娘,一张老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如雪!
刚才的那一声埋怨后面赶来的几位武功高强的高手当然都听见了,面色顿时十分尴尬,一个两个半红着脸看哪里都不是,索性各自回房。
不一会,某人的大伯终于穿着衣服满脸阴郁地推门走出,一张老脸红得猴子屁股都比不上,跟那看门老头的苍白的尖脸形成鲜明对比。
杜凛十分不自然的咳嗽一声,然后看着眼前的丫头强颜欢笑道:“墨玄啊,有什么事吗?”
墨玄开朗笑道:“大伯,我待会就要走了,跟您说一声!”
“哦哦哦!好。”杜凛听后脸上的笑容愈发苦涩,最后无奈一叹,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压着脾气轻声说道,“你先去找你的干娘,待会我再来找你。”
“哎,好嘞!”墨玄再次咧嘴一笑,便蹦跶蹦跶地走远了。
待得孩子终于走了,杜凛终于黑着脸瞪住了那个看门的老仆……
墨玄找到了正坐在大厅吩咐下人的墨紫,向她道了一声早后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当她说到自己从哪来和是杜凛让墨玄来找她的时候,眼见墨紫的表情立马变得十分精彩,堪称五味杂陈。下一秒,墨紫的表情又恢复如初,唤来下人,吩咐仆人给她和墨玄收拾东西,备好马车和盘缠,说是要回家探亲。
跟过来的杜灵儿得知墨玄要走了,满脸的不舍,让墨玄稍等片刻,便跑回房间,提了个包裹塞给她。
“这是我给你做的衣服,是娘教我做的第一套衣服!还有头带,给你备了三条。要记得回来找我玩!”
不似从前那般怯懦,杜灵儿这番话说得又快又大声,一下子把墨玄给唬住了。后来发现自己过激了,杜灵儿霎时间红了脸,墨玄则拉过她的小手,笑着道了一声谢。
不等杜凛来,墨紫便带着墨玄上了马车扬尘而去,墨玄对此不明白便问,墨紫就以着十分温和的表情说道:“你大伯他忙!我们就不占他时间了!”
胡子渣渣满头乱发的杜凛来到大厅时发现没人,后来才知道人已经走了,便幽幽一叹。
他身后,他的三房老婆拼命地憋着笑……
还有一人?
她已经累了一个晚上了,正睡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