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团圆日,桃花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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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遍植桃花,而在春分之后的第二个月,便是整个桃源万家团圆的日子——桃花节。在桃花节这天,整个桃源的桃花会尽数开放,无论地域南北或是环境优劣,有桃花树的地方,就算是枯木也会吐芽开花,这是一种类似于“下雨”一般的天气,桃源称其为“桃神到”。在这天,桃源全境会下桃花雨,花瓣从天而降,更让人感到惊奇的是,人们并不能找到花瓣飞来的源头,只知道这一天一定会有桃花雨。

而相关的传说,则是谈及了亘古时期的桃神树,据说桃神树大到无边,光是树干就堪比山峰,树根如山脊绵延,而树枝就像是天穹的脉络,整个树冠覆盖整个桃源。那时候,每天清晨都会有桃花雨,而沐浴了桃花雨的人,接下来的一天都会平安幸福。只不过如今,桃神树的存在已无处可考,只有这神迹般的桃花雨尚存,而桃神树已不再。

桃花节里,这桃花雨会持续整整一天。家家户户都会用大缸子储存从天而降的桃花瓣,制成各种食物、据说这桃花瓣做出来的饭菜可口又健康,能延年益寿。甚至说可以治病养身,据传,若身患重病重疾,只要能挺到来年的桃花雨,便有治愈的可能。虽说可能有夸大的成分,但人们还是始终信奉着这桃花雨的传说,保持着收集桃花做一餐团圆饭的传统。

当第二天清晨时分,墨玄一醒来,便见到了屋外那粉红色的天空。她站在窗边,伸手去接飘落的桃花瓣,递到鼻下轻嗅,顿感神清气爽,心情更是变得乐达。她收拾打理一番,便走出房门,去找杜灵儿。

杜灵儿正与其母亲搜集桃花瓣,铃一见她,便暖暖一笑:“玄儿早啊,来一起收集花瓣吧。”

墨玄应答一声,便跑上前去与灵儿一同收集院中的桃花。在收集的过程中,她想起了曾经也与母亲在山中做桃花饭,这般想来,她已经离家一个月了。

也不知母亲现在是否在收集桃花呢?墨玄每每捡起一瓣桃花,对母亲的思念便加深了一分。她抬头望天,似乎那天上有一道人影,在踏着桃花雨漫步,那身影的是那般超凡脱俗,那一股仙韵,就好似她那少言但深情的母亲。墨玄揉揉眼,那道影子又消失了。

收集了足够多的桃花,铃便捧着篮子走去厨房,铃是家里的厨艺最好的人,每年都是由她负责晚上的团圆饭。

在这特殊的日子里,杜灵儿似乎因为心情豁然而变得大胆许多,她拉着墨玄跑到街上,那里有“桃神祭”的祭祀表演。

在采春城的中心集市广场中,人们腾出一片空地,请了桃源府设立的“桃府”班子来演“桃神祭”,那是一群身着红色衣裙的蒙面女子,在桃花雨中翩翩起舞。她们都是有着些许武功的仙侠,在起舞的过程中,会用功法引导桃花雨跟着一同飞舞,或聚或散,有时拉出一条粉色的锦缎,有时铺出一片鲜艳的红河,有时聚拢成球送至空中轰然盛开,变成一朵娇艳的桃花。

观赏的人很多,两个小女孩没什么身高优势,而旁边的楼上更是挤满了人。俩人正在发愁呢,他们身后突然伸出手来,将他们抱起,那是身材高大的杜涟,一手一个将她们托到肩上。在旁边,杜鸿与杜璃也来了,只不过杜璃正坐在杜鸿肩上,完全不顾及颜面,就像个孩子一样,笑得天花烂漫。杜鸿似乎早已习惯,正静静地看场中的表演。

表演很精彩,那一手桃花舞得十分绝艳,待到舞蹈结束,人们便为他们鼓掌喝彩。“桃府”的舞女们朝人们躬身致敬,便从人们让出的路来离场。

其中一名舞女往杜鸿这看了一眼,那眼神杜涟很熟悉,但不确定是不是那个人。不过,当他摆头看向杜鸿时,杜鸿眼中的那一抹深情,又让他笃定,那名舞女就是那个人。

表演散场,杜涟带着小姑娘们去晃别的场子,杜璃则去勾搭那些美丽的桃府姑娘们,至于杜鸿,则不知去向了。

杜涟此行出来,一方面是看着小丫头们,另一方面是到颇有历史的著名酒铺——“桃仙酿”买桃花酒。这酒是用去年的桃花酿制而成的,今年的桃花则做下一年的酒。桃仙酿是畅销全桃源的著名酒坊,平时这酒铺不开,只等桃花节才开,人们也只有这时候才有机会品到酒坊的好手艺。所以酒铺前正排着长龙队,杜涟在这排着,让灵儿与墨玄在一旁随意看看。他个子高,在人群中视野依然开阔,只要小孩不跑太远,总得知道她们在哪。

到了这一天,街上卖的东西就多了不少,其中最让人关注的,莫过于那些本领高超的老头老太终于肯将自己的手艺拿出来分享了。要是放平常,他们才懒得伤筋动骨地做来卖呢。这些老头老太一般是大坊的退位人,人老了不负责工坊运营,但那手艺可是没得说的。他们自然不缺钱,现在拿来卖,就是图个吉利,将这喜气分享分享。比如什么零食,玩具,字画等等等等,品类繁多,其中有烟花炮竹,不过这个可不卖个小孩。

墨玄四处看看,看到一个很是好看的桃木梳,想了想便买下来,打算送给母亲。再转眼又看到一支桃木簪子,买了下来送给灵儿。灵儿红着脸,让墨玄帮她把簪子戴上。她本也想送些什么,但墨玄有些“不修边幅”,平时就只是干净利落地将一头长发扎起,身上穿的更不是什么小裙子,而是利于行动的便服,更不用说鞋子了……这样一看,倒有些假小子的意思。

作为正常女孩儿的杜灵儿一时之间竟不知道送墨玄什么礼物,前思后想,就把目光放到了墨玄扎头发的那块缎子上。

墨玄是用一条白色的绸缎扎头发的,她母亲也是用这样的绸缎束发。杜灵儿拉着她去到布料摊边,前后挑选,终于选了几件满意的。卖布的自然不会单卖一条长布,杜灵儿买多一些布料,打算回去让母亲教她缝制一些简单衣服。怀揣着小心思,杜灵儿美滋滋地付了钱,然后抱着布匹跑到杜涟那去,让他帮扛着。

待杜涟买好了酒,再买一些小东西,三人便走回城主府去。杜涟先提着酒和其他东西回厨房,杜灵儿则抱着布回房间去,墨玄则跑去找墨紫,问何日出发,她想早些回家,将新买的梳子送给母亲。

墨紫则点头笑道,再过数日便出发。

当晚,团圆饭开桌,杜凛一家其乐融融,墨玄坐在墨紫身边,看着其他人那欢声笑语,反而觉得有些落寞了。

杜鸿正与父亲喝着桃花酒笑谈什么事情,杜璃则被九离催着找男人嫁了,杜涟则是给江图夹菜,说不吃多点长不高,看样子江图听了很不高兴,嘴里不断感慨曾经。而杜灵儿,则坐在她旁边,嘻嘻笑着大口吃饭,还催墨玄赶紧多吃点,要不然好吃的就得被哥哥们抢完了。

墨玄强打笑容,点点头大口塞着饭菜,试图将心底那空荡荡的洞填满,但那个洞又怎会填满,那个洞只有一样东西可以填上。

这时,从屋外突然走进一名婢女,不打任何一声招呼便走了进来,在场没有一人发觉她的出现。她端着一个碗,将碗轻轻放在墨玄面前,将原先的米饭换走后,便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墨玄前一秒还无精打采的,夹菜塞进嘴里,看都没看就扒了一口碗里的饭,下一秒却突然愣住了。就在大家正有说有笑的时候,她突然哭了出来,无声地,悄悄地,泪水划过脸颊,落进了手里的碗中。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碗,碗里乘着的桃花饭让她感到有一丝疑惑,但还是慢慢地夹了一口,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然后,哭了,又笑了。

心底的洞,被填上了。

屋顶,月下,在烟火璀璨的夜空中,一道身影独自盘坐。

她饮着桃花酒,手中把玩着一件器物,一把梳子,一把桃木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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