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先生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马小会忽然很想知道这人又是什么人?她看了看童子,童子似已看穿了她的心思。
“他只是个说书的,我也只不过是搭腔的。”童子的目光又落到独眼女人身上。
独眼女人的目光忽然盯着童子,“小东西,你还没吃饭?”
童子笑着点点头。
独眼女人夹起一块狮子头,丢向童子,“给你吃的。”
童子身子骤然一滑,远远的躲开了,那块狮子头骤然撞向墙壁,墙壁骤然被撞了个洞洞。
马小会吃惊的看了看那破碎的墙壁,心里莫名的涌出了恐惧。
这种力道若是打到哪个人的身上,那个人一定不死也要残废。
她惊呼出声,“独眼凤!”
独眼凤恶狠狠的笑了笑,“你果然在江湖中走过几天的,知道我这人的字号。”
马小会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童子又摸了一下马小会的屁股,笑了笑,“我说的是不是没错,他们每一个都不是好惹的人,只要我说出叶孤云在哪,岂非害了你?”
马小会点头承认这一点。
她看了看曹寒冰,又看了看萧静雨,想看看他们有什么打算。
萧静雨握住折扇,慢慢的站了起来,走了过去,走到烧刀子边上时,刻意停了停,笑着看了看烧刀子的钢刀。
烧刀子的手霍然握住刀柄,握住刀柄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变得冷静,没有一丝慌乱,无论谁在萧静雨身边,都不得不将兵器握住,因为谁都无法保证折扇会不会出手。
只要出手,必将是惊人一击,例不虚发的一击。
萧静雨慢慢的点点头,并未说话。
他又慢慢靠向独眼凤,躬身一礼,“晚辈初见前辈,有失礼数,还往包涵。”
“什么礼数?”独眼凤恶狠狠的盯着萧静雨。
“赔罪的礼数。”
独眼凤冷冷笑了笑,“哼!”
萧静雨也不生气,慢慢的说着,“为了表示晚辈的一点诚意,晚辈就......。”
“你想怎样?”独眼凤眼睛骤然瞪得又大又狠。
“我想请前辈归西。”
萧静雨口中的“归西”两字还未说完,他已忽然出手,十几枚钢针骤然闪出。
出手一招,例不虚发,这次也不例外。
人骤然惨叫一声,然后就倒了下去,鲜血从十几个血洞箭一般射出。
他的手上依然紧紧握住钢刀,但这把刀再也挥不出去了。
独眼凤深深吐出口气,“好一招防不胜防的一招,好一招例不虚发的一招。”
萧静雨微笑,轻摇折扇,“前辈见笑了,在下的这点雕虫小技实在献丑了,实在愧不敢当,愧不能言。”
马小会愣住了。
他仿佛没有想到萧静雨出手对付的人竟是烧刀子,并不是独眼凤。
独眼凤仿佛并没有吃惊。
他们之间难道有着秘密的交易?这一点马小会并不知道。
萧静雨这个时候,慢慢的将折扇合上,慢慢的靠向独眼凤,替她倒了杯酒,“老前辈到访,晚辈实在荣幸之至,这杯水酒,算是晚辈的赔罪酒。”
他笑了笑,又接着说,“晚辈在有生之年一堵前辈凤姿,实在是晚辈的万幸,实在是晚辈前世修来的福气,实在是......。”
马小会只知道这人扇中钢针如何如何了得,今天却见识到了他拍马屁的功夫也一样厉害。
独眼凤的嘴角已现出愉快之色,“你真的很识时务,你很不错,很有前途。”
萧静雨又替独眼凤倒了一杯,自己又倒了一杯。
他的手忽然离开折扇,竟端起酒杯去敬酒,他含笑着,“还往前辈提携,晚辈实在感激不敬。”
马小会真想笑上一笑,萧静雨那温文儒雅的样子,实在令人想吐。
独眼凤的眼中仿佛已发出了光,因为她看到了萧静雨的手离开折扇。
手里没有折扇的萧静雨,就真的一点也不可怕了,变得很可爱,也很可怜。
独眼凤笑了,笑得说不出的疯狂,就在她最疯狂的那一刻,她手中的筷子骤然落下,落到桌上。
眼睛死死盯着萧静雨,颤声说,“你......。”
萧静雨的手里赫然握着折扇,桌上的折扇赫然已到了他手里。
出手一招,例不虚发。
这一招,依然没有虚发,依然夺命于瞬间。
独眼凤并没有倒下,她仿佛死都不能瞑目,死都不敢相信这人会对自己下手。
一根钢针直直的洞穿咽喉,鲜血并未从咽喉射出,而是从嘴角缓缓流了出来。
萧静雨慢慢的将酒杯放下,深深叹了口气,喃喃说着,“我说要送你归西,就会送你归西。”
他笑着看了看马小会。
马小会勉强挤出笑意,微微点了点头。
她现在仿佛才明白一个道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这人的心智之歹毒,攻心手段之高明,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明明是两个不可战胜的对手,到了他面前,就变得不值一提。
童子深深吐出口气,眨了眨眼,忽然说着,“我好像不说也不行了。”
萧静雨将折扇别在腰际,柔柔握住马小会的手,“现在你还不能说。”
曹寒冰忽然拍桌而起,冷冷的笑了笑,“没错,现在的确不能说。”
萧静雨与曹寒冰的目光同时射向门口那张桌的人身上,恨不得将那人活活看死。
那人慢慢的站了起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冷冷笑了笑,“来吧,我想见识一下冷剑客如何个冷法,扇子杀手如何个善终。”
曹寒冰细细的端详着那人,忽然说,“铁布衫罗横!”
罗横笑了,讥笑而轻蔑。
“听说你身上没有罩门?”
“是的。”罗横承认,然后就指了指曹寒冰手里的剑,又说,“听说你的剑很不错,快点来试一试。”
“你想早点投胎?”曹寒冰目光闪动,握剑的手忽然触及剑柄。
“不错。”罗横讥笑,又说,“但投胎的人却不是我。”
曹寒冰闭上嘴,慢慢的走了过去,停于七尺处,刀锋般的目光不停逼视着罗横。
罗横笑意不变,“快点,我等不及了。”
他的目光又盯着萧静雨,仿佛希望他也过来跟自己拼命。
萧静雨仿佛没有看到,正握住马小会的手。
他虽然故作镇定,马小会却已感觉到他的掌心已被冷汗湿透,可见他此时对罗横的惧怕有多么强烈。
马小会忽然盯着萧静雨,“你不去帮他?”
“不去。”萧静雨慢慢的又接着说,“因为我若是帮他,他以后恐怕就不会认我这个朋友了。”
“他现在岂非很危险?”马小会的手握得更紧,她忽然希望他快点去帮曹寒冰,“你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
“你没有把握杀罗横?”马小会忽然松开手,冷冷的说着,“你出手之所以例不虚发,是因为每一次都有把握将对方杀死。”
萧静雨并不否认,也不承认。
“你要去帮那个姓曹的?”萧静雨声音变得冰冷,但那只手却变得很柔,柔柔的又握住马小会的手。
马小会点头,想过去,却发现萧静雨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她的脸已有怒容,喝声说,“你......。”
萧静雨冷冷冰冰的脸颊上没有一丝表情,也没有一丝要说的话。
“你居然要曹寒冰送死?”
萧静雨不语。
握扇子的手因过度用力而变得咯咯作响,扇子里的钢针也嗡嗡作响,无论谁都看得出一点,扇子里的钢针发出,无论是人还是鬼,都会容易死去。
马小会目光忽然逼视着萧静雨,“我知道你的用心了。”
“用心?”萧静雨仿佛没有听懂。
“你想借罗横的手杀了曹寒冰?”马小会的目光中忽然射出怨毒之色。
萧静雨冷冷冰冰的脸忽然冻结、僵硬,这句话显然已说中了他的用心,丝毫不差。
“你真正怕的人并不是罗横,而是曹寒冰。”
萧静雨沉默,呼吸不由的急促起来,他仿佛已变得不安,无论是谁经过深思熟虑的一件事被别人捅穿,都不会很舒服。
看起来萧静雨也一样。
马小会闭上眼,不愿去看曹寒冰一眼,因为他必定死的很难看。
在萧静雨的算计下,活着的可能几乎没有。
剑出鞘。
剑光骤然刺向罗横的咽喉,剑“叮”的断裂,剑光已死,剑气已死,剑意已死。
握剑的人还是笑着的。
罗横一口鲜血飞出,嘶声鬼叫着,“你居然用内力震碎我的经脉!”
曹寒冰冷笑,点头,得意。
罗横也冷冷一笑,“但你也不要太得意。”
曹寒冰脸上肌肉轻轻抽动,他忽然发现一件可怕而要命的事。
握剑的手臂正被罗横握住,然后手臂传来深入骨髓的剧烈刺痛。
“你居然......。”曹寒冰咬牙,嘶声痛叫。
痛叫声中,他那握剑的手臂竟被罗横活活扯了下来,一条血淋淋手臂正握在罗横的手里。
曹寒冰竟活活痛晕眩了过去!
这个时候,萧静雨才慢慢松开马小会的手,“你不用太伤心,曹寒冰并没有死去,只是昏过去而已。”
萧静雨慢慢的走了过去,又慢慢的将曹寒冰扶起来,慢慢的将他流血的伤口止住。
他并没有看一眼罗横,这人仿佛并不值得他看。
罗横呢?他是不是也这样看着萧静雨?
萧静雨只是冷冷的笑着,并未说话,也未对罗横出手。
罗横忽然说,“曹寒冰受伤,并不好笑。”
萧静雨将曹寒冰的伤口包扎好,又伏在椅子上,才面对罗横,“我并不是笑这个。”
“那你笑什么?”
“我笑的是你。”
“我有什么可笑的。”
“你可笑的地方并不多,可怕的却不少。”
罗横笑了,“你说说,我哪里可笑了?哪里可怕了?”
“你练的是铁布衫?”萧静雨看了看他身上根根钢铁般肌肉,又笑了笑。
“是的。”罗横伸手握拳,一拳落下,拳头下的桌子已变得粉碎,“你认为铁布衫很可笑?”
“这个很可怕。”
“那我哪里可笑?”
“你现在的样子很可笑,也很可爱。”萧静雨的笑意又飘了起来。
“我现在很可笑?”
“是的,非但很可笑很可爱,也很可怜。”
罗横脸颊上的肌肉冻结,“我很可怜?我哪里可怜?”
萧静雨淡淡笑了笑,又说,“铁布衫并不是那么容易受伤的,现在却已受伤,而且伤的很重。”
他不让罗横说话,又说,“你认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受伤,但是现在却已受伤了,可见铁布衫也不是很高明的功夫。”
他忽然冷冷的笑着,笑的说不出的冷酷、残忍。
“我就算是受伤了,你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萧静雨不笑了,脸上神色忽然变得出奇的平静,叹了口气,才说,“我当然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并没有出手。”
“你并未对我出手,你怎知不是我对手?”罗横忽然轻轻吹了吹拳头上的木削,淡淡的笑了笑。
“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不必出手。”萧静雨又笑了笑,笑的又有点哀伤,“我每一次出手,都有十分的把握,对你没有把握,所以我不会出手。”
罗横沉思,仿佛已对“出手一招,例不虚发。”这八字又有了很深的了解。
“就因为我没有出手的把握,所以我找了别人出手。”萧静雨的目光又变得极为冷酷、残忍。
罗横脸色变了变,“你本就算好了冷剑客曹寒冰的剑招一定能对付我?”
萧静雨微笑点头。
“你还算好了什么?”
“我还算好了你活不成了。”
“你有法子杀了我?”罗横忽然仔细的盯着萧静雨,等着他说话。
萧静雨凝视了罗横很久很久,才吐出口气,淡淡的说着,“我没有法子杀了你,至少目前为止,我还没想到法子。”
“你没有法子杀我?”罗横笑了。
“是的,目前为止,我还没想到出手杀你的法子。”
他垂下头,仿佛很哀伤,很苦恼。
马小会恶狠狠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恶狠狠的嘶叫着,“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算我看错了你。”
话语声中,她的剑已出鞘。
恶狠狠的刺向罗横的胸膛,罗横笑了。
他笑着挺立在那里,连看都没看一眼马小会,剑锋“叮叮叮”骤响,化作七八段落到地上。
罗横还是没看一眼马小会。
这个女人仿佛并不值得他看,却值得他笑,连萧静雨都没有取胜的机会,她又有什么机会?
所以他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