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看了看说书先生,久久才点头。
他仿佛生怕说书先生会打他屁股,地上的铜锣扭曲、变形,穿着的裤子也因恐惧变得湿哒哒的。
又大又圆的眼睛没有一丝笑意,正凝视着马小会。
马小会笑了又说,“叶孤云是不是伤的很重?”
童子点点头。
“他现在是不是快进棺材了?”马小会的目光又变得很期待。
童子眨了眨眼,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大姐姐是不是华山派的马小会?”
马小会吃惊。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大名竟这么响,连说书的小孩都懂得,但她并不是个容易得意忘形的那种人,非但充满了好奇,也已想着这童子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这对自己是件好处,还是坏处。
在江湖中走动久的人,警觉都很好,她也不例外,否则自己被别人卖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像这么美丽的女孩子,如果不知道这些常识,相信已被卖了百十来次了,甚至还不止。
正当马小会吃惊的时候,童子眼睛里又挤出笑意。
马小会发现他有点不对了。
童子慢慢伸出小手指,指了指曹寒冰,又笑了笑,“我非但知道你是华山派马小会,什么都会,什么都在行的马小会,也知道他是谁。”
马小会眨了眨眼,又说,“你知道他是谁?”
“当然知道,而且知道的很。”童子眼中又露出狡黠的笑意,“那个冷冷冰冰的大哥哥就是华山派冷剑客曹寒冰。”
马小会脸色变了。
曹寒冰脸色不竟动容,就连心思缜密的点苍派萧静雨也将手里酒杯放下,凝视着童子。
童子依然在笑,笑意里竟带着七分戏弄、三分讥诮之色。
马小会看了童子笑意一眼,立刻将手缩回,说着,“小弟弟原来知道这么多,让我这个大姐姐当真差点没看出来。”
童子摆了摆手,又说,“我还知道曹寒冰边上那位就是点苍派出类拔萃的剑客,萧静雨,心细如雨,入土无声,出手一招,例不虚发。”
马小会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没有想到这个童子居然能认出萧静雨,也知道他心思缜密,心细如雨,入土无声。
这不仅很奇怪,对马小会而言,已些许可怕。
她并没有后退,因为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为了得到叶孤云的消息,任何冒险都是值得的。
马小会笑意变得从容,变得很勾魂,又说,“小弟弟知道的事还真不少,却不知道是否知道叶孤云的消息?”
童子点头,笑了笑,大眼睛又骨碌碌的乱转,落到马小会的胸膛上时,忽然又离开,落到靠得最近的那张桌上,“你现在还是不要知道叶孤云的下落为好。”
彪形大汉正在喝酒,他喝得很快,桌上的小菜并没有动,他的手依然靠着雪亮的钢刀,他没有拿筷子去吃菜,也许是因为握刀的手就会远离刀柄,这对他而言,吃菜对他是个可怕的动作,既可怕,也危险。
马小会也看了看那彪形大汉,仿佛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是淡淡的说着,“为什么?”
童子慢慢的
握住马小会的手,又说,“我说了,你就死定了。”
他说的很慢,也很轻,仿佛并不想告诉别的人。
彪形大汉已皱起眉头,斜眼看着这边,连嘴角的酒漏出都没有在意,他的心神仿佛早已飞到别的地方。
童子忽然抱住马小会,紧紧贴着她的胸膛,还叹息了声,却不知他叹息的是什么,只见他的目光变得很恐惧,“你知道那大汉是什么人?”
马小会不知道,笑得有点勉强,却说,“你不用怕,那两位大哥哥的功夫很厉害,别的人不能伤害到你。”
她看了看曹寒冰,又看了看萧静雨。
这两人的手早已握住兵器,并未喝酒,也未吃菜,显然知道这里的危险与处境。
外面的柔风吹进来都变得冰冷肃杀。
童子骨碌碌的大眼睛又看了看彪形大汉,对着马小会轻轻的说着,“那个人好像很厉害,你们好像对付不了。”
“你怎么知道的?”马小会目光闪动,“你说出来,不用怕他。”
童子的大眼睛又转到彪形大汉手畔的钢刀上,淡淡的说着,“那把钢刀的名字叫塞外孤星,与天煞星齐名的两口钢刀之一。”
马小会不语,呼吸急促。
“那个人必定是烧刀子。”童子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又说,“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很可怕。”
马小会目光闪动,“你还知道什么?”
童子的脸紧紧贴着她的胸膛,笑意又变得很奇怪。
如果一个人见到带有神经质的色狼在享受少女冲击的模样,就可联想到他现在的样子。
说不出的淫狠、猥琐、得意、刺激。
童子的呼吸更加急促,连嘴角已流出口水,他说着,他的话依然很轻很柔,“他还不是可怕的。”
马小会不懂,她已觉得自己的思虑渐渐僵硬,完全不能思索别的事。
“烧刀子杀人如喝酒,喝酒如喝血。”童子贴得更紧,说的话也更轻,“你知道他为什么不穿上衣?”
马小会摇头,“你说说看?”
“据说他修炼的内功心法,比较特别。”
“有什么特别?”马小会呼吸已急促,她仿佛发现客栈里的人都走了。
小二、掌柜的、伙计,甚至连客人都不见了。
围着几张桌子坐的人,好像都不是江湖中经常出没的角色,就像烧刀子这样的杀人魔王,江湖中人尊称他是七大魔星,与血如来齐名,血如来已经够恐怖了,听说他比血如来还要恐怖。
童子忽然在马小会脸颊上亲了一下,恶狠狠的笑了笑。
马小会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胸膛忽然玩命、不要命的剧烈颤抖。
女人受到过度惊吓的时候,胸膛都会剧烈起伏,她也不例外,她的身子成熟、饱满而极为诱人,足以令江湖中大多数寂寞、孤独中的血性男人精神彻底失去控制,失去本性。
童子的眼睛已在发红,根根红丝也现出。
这明显已受到要命的诱惑!
童子笑了笑,又说,“你看看烧刀子对面的那张桌子,那个人其实也不错。”
他说的很缓慢,很清晰,所以马小会听到也很清楚
,却不清楚那张桌子上的独眼女人有什么来头,但她隐隐感觉到独眼女人也不是善类,一定有着非常可怕的功夫,当然杀过的人,也不会很少。
独眼女人眼睛睁得很大,要比童子的眼睛还要大,又大又凶狠,让那只眼盯着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盯得久了,也许就要活活发疯,然后崩溃,这比死更令人难以忍受,也许在她跟前死去的人并不多,发疯、奔溃的人却不少。
她正狠狠的盯着马小会,盯着马小会的脖子,盯着马小会的胸膛,被这样恐怖的人盯着,仿佛被一双粗糙而有力的大手触摸着,这样子已足够令人发疯、奔溃。
她看到马小会也看了自己一眼,只是淡淡的露出满嘴漆黑的牙齿,然后笑了笑。
马小会激灵灵抖了抖,她心里隐隐想起了一个可怕的人。
童子也看了一眼而已,目光缩回来的时候,已奇异般萎缩、无力,他淡淡的笑了笑,又说,“你看到了?”
他问的很轻,很慢,当然他知道马小会听到的也很清楚。
马小会喘息着看了看萧静雨,又看了看曹寒冰,发觉他们脸上的神情很紧张,紧张的已要受不了了。
她轻轻吐出口气,因为她看到他们还活着,只要他们活着,就是胜利。
曹寒冰的手虽然握住剑柄,手臂上的根根青筋却已在隐隐抽动,仿佛经受不了这些人带来的冲击,仿佛随时都会崩溃、绝望。
萧静雨好像也好不了哪去,他的手虽然握住折扇,他也有把握出手占得先机,出手一击,例不虚发。
至今江湖中还没有人能躲过他夺命扇,也是夺命善终。
可是他的脸颊上冷汗流淌的为什么会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急。
扇子已打开,他的手已轻轻摇晃着折扇,无论谁都看得出,只要他稍微一用力,必将有人会死于当下,没有一丝活着的机会。
就算避开致命的要害也不能,因为射出的每一根钢针都带有致命的剧毒,只要沾上一丁点,就立刻死翘翘,所以江湖中很少有人愿意跟他为敌,甚至为友都不多。
靠门口那张桌子的客人,人高马大,五大三粗,虎背熊腰,浓眉大眼,无论是横着看,还是竖着看,都是练家子的,一双手粗糙而结实,显然练过铁砂掌之类的功夫。
这人正俯视着扇子,因为他仿佛觉得很有趣,仿佛对那把折扇产生了令人难以理解的兴趣。
童子的目光又变得猥琐、淫狠不已,他摸了摸马小会的屁股,淡淡的笑了笑。
“你为什么摸我屁股?”马小会目光现出怒容,她仿佛真的很愤怒,但眼角却已因恐惧而变得隐隐轻颤。
童子淡淡的笑了笑,“现在不摸,我也许就摸不到了。”
马小会的手忽然触及剑柄,鞘中剑久久没有出鞘,冷冷的说着,“原来你这么下流!”
童子的笑意又变得温柔,很无力,“我不是下流,我根本就不入流。”
他依然笑着,笑着凝视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的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胡须在轻轻飘动,他的神情依然极为安详、稳定。
马小会沉思。
这个说书先生又是什么人?难道又是个久不世出的江湖名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