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里森的游泳速度快得惊人,仿佛不知疲倦般以极快的速度甩动双臂,在遭遇到货船时便潜进海面下,一口气游出数百米远。
【嘭】最后一次浮出水面确认位置,不再划动就这样沉下去。很快就到了一处排水口,铁锈布满的栅栏脆弱不堪,只一击就将其分裂扯开。
“将军...你...要...来了,对...吧?”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着,声音被硫酸淌过般难听。
他穿行在幽暗深邃的井道中,找到一处窖井盖的下方,闭上眼静静等待着那个预定的时间到来。
【哐当】一个行人经过上方,脚步发出了声响。杰里森没有睁开眼,还没有完全拧绞在一块的眉毛跳了几下。
“又...一个...牺牲...之物...哈哈...呵呵...咳咳唔。”
说完之后沉睡过去,如同一尊石像般不再动弹,任由老鼠们在躯体上爬来爬去。
“是错觉吗?”麻生回头看一眼脚下的井盖,怀疑听见有人说话。
他不再多想,快步走出巷子,今天遇到的怪事已经够多了,也见怪不怪了。
在搭乘另一辆巡逻车回到警署后,圣子正站在门口百无聊赖的看着叶子上的脉络数数,见麻生下车立刻急匆匆的奔过去。
“有结果了吗?”
“没有啊,对方很聪明。估计是脱离视线后马上换装了,其他区的同事们没有疑似人员的报告。”
圣子闷闷不乐的转身回去,连圆框镜片上也蒙住了一片灰影。麻生跟在后面一边思考之前山本信宏话中的含义。
成功转移了视线吗?鬼龙院真的被骗过去了?
两个小时前,在麻生离开巷子后。
他按照信息上给定的坐标抵达了一处拉面馆,身后几十米远的大街如同一条分割线,这头是山咀组的控制区域,而那头则是那个新兴帮派的地界。
没有名字,没有目的,他们就只是单纯的控制着,既不争取也不让步。没人清楚这个帮派想做什么,因为在这里本应有的暴力冲突被降至最低。
不过警察们也乐得清闲,毕竟像这样两个大的集团式黑道,一旦发生帮派争斗那处理起来也是相当头痛的。
【叩叩】在小心检查四周确认没有被跟踪后,麻生敲响了挂上暂停营业的木门。
“喂,店长桑,你的东西上次忘记带走,我给送过来了。”
“多谢了警察先生,进店里来坐会儿吧。”
在看似寻常的对话后,门斜开了缝隙容他闪身进入。看着身前的人有些眼熟,才发现来接待的是上次那个被教育的黄毛小混混饭冢亮。
“最近大哥让我守在这边,之前还宰了个外国冤大头呢...哦哦,当然不是说你,警官先生。”
麻生发现这小子腰包鼓鼓的,看来确实捞到不少油水,不过是做什么的呢?
“你们是在做违法生意吗?”他试探性的问道。
没成想饭冢亮愣住,随即大惊失色的捂住麻生的嘴作嘘声状。
“确实是,但并非你想的那些门道。详情大哥缄口不言也告诉我别多问,只负责接人。”
言罢拉开后门,一辆漆黑的面包车停在不远处等待。
蒙面的司机探出头道:“那么,请上车吧。”
伴着话音而来的是巨大的晕眩感,麻生失去意识天旋地转的摔倒在地面,饭冢亮托住他拉上了车。
......
【咵啦】车门滑动的声音令麻生清醒过来,深邃的过道给人以望不到头的错觉。周围站立着几名露出上臂的精壮汉子,结实的肌肉上满是狰狞的恶鬼纹身。
对方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向前看
去。他只好顺着脚下的道路行走,脑海的那沉寂了一段时间的古怪声音又开始窃窃低语。
钢铁制十字架构整齐的从头顶延伸出去,应该是用来加固顶层的。手机也没有半格信号,是在地下吗?
时间才过去八九分钟,应该离拉面馆不会很远吧?
越往深处走去回响就越强烈,触碰着水泥墙壁,没有预料中的粗糙感,更像被打磨光滑的地板。指尖传来轻微的震颤感,像是被音响外放时引起的震动。
一行淡白色的小字在食指覆盖的地方被发现,周围都透着崭新的模样,唯独字体斑驳脱落,上面依稀组成了{神奈川工业}样式的词汇。
神奈川?这个公司不是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宣布破产,所有不动产和剩余资金都收归国有了吗?
不知不觉在思考间已走到尽头,轻轻握住把手推开大门,喊叫与欢呼声震耳欲聋,声浪几乎将麻生击倒。
“哦哦,上勾拳打他下巴!对,再来几拳!哈哈,这笔钱赢定啦!”
“快爬起来,我知道你们是打不死的!反击,反击,别让我的豪赌打水漂!”
如同古罗马斗兽竞技场般的宏大景象展现在麻生眼前,一层层阶梯式座位从高到低,组成了巨大的漏斗,许多地方能看见新的刮擦痕迹,原来这个地方应该不是此番形状。
在最底部是一处十五米乘十五米的花岗岩擂台,其上有两道矫健的身影正互相缠斗着。透过大屏幕可以看清,挥洒出的不是汗水,而是赤红的鲜血!
几乎有上千人散坐在各处,男女老少贫富贵贱皆有。无论出身,无论性别,他们的表情都是一样的夸张,激动的呐喊着挥动手臂,恨不得自己上台殴斗般兴奋。
这样的氛围带着某种别样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加入到这狂热之中去。
麻生心中有些许抵触感,他能感觉到在正上方,似乎有什么巨大的未知物在窥视着这些渺小的人类,阴影笼罩住了每一格阶梯,亦如那刺眼的阵列灯。
但说不清是那怪声带来的妄自假想,还是心中确实存在有呼应的黑暗。
“东京市...还会有这样一处比赛场地?不...已经不能算比赛了吧?”
“嘶...呼,当然有,它现在不就在你眼前吗?”
麻生扶在栏杆上诧异的自语着,一道低沉的男声混着浓郁的烟草气味回应了他。山本信宏依旧叼着雪茄,脸上的肌肉扯出个微笑,对脚下的场景感到相当满意。
“咳咳...你叫我来不是为了看真人格斗吧,那块证物被毁掉了,是你们的人做的?”
“咱们一个芝麻大小的势力,哪有那本事啊,当然是鬼龙院的代劳。哼哈,弥树君,男人总得习惯烟雾缭绕的日子。”
面对山本信宏的偏话麻生不置可否,他很讨厌烟,任何种类的。认为这会打乱写小说的思路,虽然还是没怎么卖出去就是了。
见对方不喜,前者也不再多言。此时台上的战斗也分出了胜负,红色头巾的选手使出一记决定性的头槌,总算是将对手击倒。
“蓝方约翰·德洛斯再起不能,恭喜红方石丸荒胜出!”
岩石铺就的擂台也早被不要钱似的血浆浸满,麻生觉得相当不可思议。虽然对美国的MMA综合格斗不甚了解,但也有所耳闻。
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MMA以得分为主,而这里则单纯的宣泄着暴力,但双方选手相当标准正式的出招又不像是黑拳。
如此巨大的出血量和搏命攻击,早让一个正常的参赛人员殒命。而那名叫德洛斯的外国选手,晃动几下脑袋就重新站起来了。
在仔细观察了周围的休息区,发现还有许多人等待着上场,他们大多数都是因身体和年龄原因退出比赛的拳击手和格斗家。
而擂台中高举双手
享受欢呼的石丸荒,麻生小说里还借其形象创造了一个角色,以衬托对抗恐怖鬼怪时人类的力量表现。
但他不是早在五年前就因为累积的暗伤太多隐退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像个没事人一样?
“都说了,现在我们是正经的商人,做着制药生意。这些退役选手,都是自愿参加实验的,可没有谁强迫他们。”
看出了麻生心中疑惑的山本信宏缓缓说道,用手指扯动衣领,外翻的领口处别的不再是山咀组的徽记,而是一块未曾见过的新装饰。
“那这所谓的比赛呢?”
麻生不依不饶的追问道,不知是被周围气氛带动着还是想之前的事,火气也有些冲了上来。
“哈哈哈,咳咳。弥树君,你今天该不是以警察身份要来逮捕我的吧?”山本信宏笑道烟气呛进肺里。
一把墨色如夜的短刀抵上了麻生的脖颈,转介鬼不知何时悄无声息抵近了他的身后。
【嗡】转眼间她便消失不见,身旁的人群中忽然有个身影动了起来,飞快越过站在门口的两人逃进了过道里。
只是还没来及关上门,一枚苦无后发先至,精准的刺中此人脑后连至颈部的一小块区域,没有半滴血液流出,即当场毙命。
转介鬼踢开尸体压住的左手,小巧的间谍相机滚落出来。俯身拾起随手丢给山本信宏,扛走尸体消失不见。
跟蚊子被拍死了一样,没有人知道或看到,他们也不想转移注意力到其他事情上。
“被杀死的人...是特工吗?”
见到大活人被轻描淡写的杀死在自己面前,麻生不知是该惊讶还是作何表现。脑海中躁动的怪声与黑暗也平静了,如同得到养料般舒缓下来。
“呃,塞勒公司的产品,专供美国军方...和CIA,看来除了议员们还有其他人想看看这令人满足的比赛呢。”
山本信宏把玩着手里一颗巧克力糖大小的迷你相机,接着便捏碎扔进了垃圾桶。
“令人满意?我不懂,这场比赛观赏性在哪里?”麻生敏锐的注意到话语里的关键词,故意岔开说道。
未吸取的雪茄慢慢熄灭掉,再一次让烟雾遮住自己的脸庞和眼神。山本信宏将手掌放在身前的栏杆上,眺望周围一刻未曾放松下来的人群。
“像你这样虽不富裕,但至少认真小心就能保有铁饭碗的年轻人,很难理解同龄人和上一辈的苦楚。”
“山本先生,你想说什么?”
麻生不太喜欢别人说你理解不了这个词,虽然他内心黑暗倾向很重,但至少人前很正常,这个职位也自己努力换取来的。
“这个国家和她的人民背负着过多的压力,可即使会粉身碎骨和窒息,他们也依然继续着。但日复一日如此,积攒的压力终究会撑破理性。”
山本信宏大手一挥,像是有默契般,在场的所有观众也跟着用力挥动了一次手臂。
接着他偏头说道:“我给了他们一个可以释放的出口,谁不喜欢暴力呢?谁不喜欢血喷溅出来的景象呢?我们人类生来便于心中存有黑暗,不是吗...弥树君?”
麻生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啊,每一次幻想着那些鲜血淋漓和黑暗恐怖的故事,并不会害怕。是怎么了,难道自己出问题了吗?
“让他们得以满足,这样,才能再一次做好妻子,好丈夫,好同事。不然,真的靠你那些拎着棍子闲逛的同僚们,就管制好这座城市的犯罪了吗?”
山本信宏说到最后几乎尖声质问,让麻生避无可避。
诡辩,但又无法反驳。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东京的治安率明显要比周围好得多,自杀和谋杀案件也大幅下降。
是人类病了,还是真的如此?这个世界,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