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腾石镇东部的边缘。
之前的混乱中,琼恩·佛索威在这处暂且平静的地域集中了所有还能控制的兵力。
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
时间太紧张了。敌军骑兵从北面、南面的营地和西面的河对岸袭来,几乎毫无阻碍就冲破了外围的两道防线。
腾石镇也并没广大到足以拖慢骑兵的脚步。
所有被惊醒的人都看到了不远处正在发生的破坏和屠杀,而且明白这景象即将扩散至镇内。
腾石镇不过是普通镇子。除了镇子中央的小城堡,哪有什么能够阻挡骑兵的践踏?而镇子外面布置的防线又都已经被攻破。
死亡的威胁如此浓郁而猝不及防。
若不是敌人射到天空中的亮光驱逐了恐怖未知的黑暗,偌大的军队恐怕会直接营啸,四散奔逃。
但也离崩溃不远了。
琼恩·佛索威认识到了这点,于是果断放弃了狭小的城堡,来到密集的人群之中,试图重新控制住这支混乱的军队。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得到一线生机。毕竟是两万人。
这时候许多人已经自发跑到了安全的地方,或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小镇东边。
琼恩·佛索威顺势在此收拢部队。
虽然镇里的低矮房屋和曲折土路拖延不了敌人太长时间,但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哪怕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都弥足珍贵,值得全力争取。
敌人的喊话和图像充斥了整片天空。
琼恩·佛索威下令吹响全部号角,派出所有传令兵。既为了干扰敌人的喊话和劝降,缓解不安和犹疑,也为了告诉军队:接敌的部队原地抵抗,未加入战斗的立刻向东加入防御。
第一道军令的效果如何,琼恩·佛索威不知道。
但第二道军令很快就见了成效。无数士兵从西、北、南各方涌来,三三两两,或者一两个小队,建制散乱。
初步成型的军阵几乎被这些人再次冲散。
所幸敌人没在这时候赶到。
军阵于是打开缺口,让慌乱的“援兵”跑到后方,好稍作休整准备。
不得不如此。
新加入的这些人怎么看怎么像是一群逃兵。盔甲凌乱,神色慌张,甚至没带武器。
军官们都跑哪里去了?!这种情况怎么作战?!
琼恩·佛索威不禁面色阴沉。
幸好东边布置了一座武器库。后勤官连忙带着一批相对稳定的士兵维持秩序,飞速向人们派发刀剑和弓箭。
骑兵冲了过来。
所幸有几千士兵已经重新组织了起来,正挡在第一线。
琼恩·佛索威立刻命令军阵防御反击,同时让后方的散兵加快速度,随时预备支援。
地势相对有利。
琼恩·佛索威暗暗宽慰自己。
腾石镇内道路狭窄弯曲,大队骑兵根本施展不开,反而是步兵的方阵更能发挥威力。
而且己方还占有兵力优势。
如今这儿至少集中了一万五千人,发动袭击的骑兵最多几千。
就算加上那些……
琼恩·佛索威往身后远望。光明照亮了大片地域,让他看到了镇子东方的山丘之上的场景。
几千骑兵列成三线,毫无动作。
再后方是几百个小黑点,天上的亮光就是从这些东西里面发射出的。
若只是这种能力,就还有希望。
两万对一万。
四面都是威胁,绝不能贸然撤退。
琼恩·佛索威默默思索。必须抵挡住这几千骑兵的冲击,拖延时间。众所周知,马匹会比人更快疲惫。
同样,镇子外还有至少几千人可以作战,时间会让他们冷静许多,恢复些许勇气和忠诚。刀剑就在身旁,只要让他们看到胜利的希望。
敌人却骤然停下脚步,只余下几百人继续上前,看着简直像是在自杀。
但之后却发生了那些事。
现今……
“投降不杀!”
“黑鱼”随圣战军冲在最前面。
在天空中阵阵宣言的加持下,战马上的骑兵冲破了第一道盾墙和枪阵,没遭多少反击。
这些士卒普遍丧失了斗志。
但后面的散兵已经初步恢复战力,而且也没能看到圣盾的威力。
军官们发出严令。
混乱和迷茫之中。许多士兵将武器对准了前方的骑兵,拉开了弓箭。
火炮调转了炮口。
砰!
砰!砰……
实心铁球在军阵中犁出残酷的伤痕,猩红的肉泥和惨白的断骨在光芒之下清晰可见。
爆破的炸弹则更令人心季。
一声巨响,钢片就如惊吓的鸟群般朝四面八方飞去,途中穿过一个个盔甲、一具具血肉,直至深深嵌入土石。
白雾笼罩之内是彻底的绝地。震动和冲击使人内脏俱碎,口鼻渗血,高温蒸烤着死寂或哀嚎的血肉,酿造出恶心的气味,引得无数活人跪地呕吐。
火炮仅仅齐射一轮。
所有士兵就都放下了武器,哪怕平日里最害怕的严厉军官就站在身边,表情无比恐怖。
军官们自己也没了主意。
所有人都望向在高处指挥的琼恩·佛索威爵士……
泥土潮湿如雨后初晴,空气温暖如盛夏午后,骑兵们在无数士兵之间悠闲踱步,无人敢于反抗。
又一次,天上的“蜡烛”坠落熄灭。
深沉未知的黑暗总能令人不安,尤其是加上了不知名的响动和短促的喊叫的这一次。
休——
光明再临。
无数人表情惊恐,目光呆滞。
他们看到了血。
“不!
”卡列尔·凡斯愤怒地呐喊,双眼一片血红。
他滚落马背,奔向血泊中的尸体。
一柄普通的匕首插在尸体的颈间。那是他的父亲,旅息城的凡斯伯爵!
惊呼悲号的不只他一个。
派柏家族、布雷肯家族、慕顿家族……
“是谁假装投降,暗下毒手!?”御林铁卫阿兰·慕顿爵士声音颤抖,“谁杀了我哥哥!?若还有丝毫荣誉,立刻站出来!我和你一对一决斗!”
阿兰·慕顿紧握长剑,用怀疑而怨恨的目光审视每一个河湾地军士。
骑兵们躁动起来。
“黑鱼”深深皱眉,喝令所有人不许轻动。
“蜡烛”再次熄灭。
细碎的声响在黑暗之中此起彼伏,血腥味飞速扩散,生命在不知不觉间消散。
下一次光亮来时,河湾地的爵士们已所剩无几。
己方也有伤亡。
“黑鱼”心中惊悚,立刻大呼:“收押俘虏!战斗结束了!
”
光明没再消失。战场恢复了平静。
望着幸存的琼恩·佛索威,小指头默默感叹。庆幸吧,你的妻子是洁娜·提利尔,她也没具备男人们的野心。
目标全部清除。他提交了任务。
许多圣战军脚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