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氤氲,仙风微荡,云雾缭绕的山峰,霜寒露重。
洛紫长虚一口气,挥汗收力,望了望云诀依旧苍白难抵的脸色不由叹气。
唏嘘道:“真是的,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了,还要强撑着自己回止水峰,还不省事地跟铃丫头动气……”洛紫撇了撇嘴:“我早就跟师兄你说过了,她人在你这儿心还没定呢,你却不听,如今成这般境地……你怕得好好哄哄那丫头了……”思及什么又挑了眉:“不过虽失了许多功力但铃丫头这辈子是只能赖着你了,横竖她是嫁不了别人了……”又思及什么洛紫又皱了眉:“不过大师兄如何也不答应你娶铃丫头一事……我原也未想到竟有那么多的顾虑、那么多阻力……云师兄你心下又做何打算呢?”
她左思右想不得结果,只能纠结地挨叹一声,长长地呼了口气。
郁乱之际听了脚步,洛紫一喜,忙抬了头:“铃……是羲和长老啊。”
白发飘飘的老人于门外行了礼,脸上温然和煦,深看了门侧一眼,只作无意般抬脚踏进了房内:“羲和见过尊者。”
洛紫几分失望地摆摆手:“随意就行了……长老来了也好,给我云师兄把把脉吧。”
洛紫起身让到一边,羲和恭敬地上前诊脉,半晌后,微叹道:“仙尊失力虽多但仙底极强,仙体本无什么大碍,奈何与鬼王一战伤得实在太重,仙尊又曾枉顾安危催发元神之力,因而才雪上加霜元气大伤,经这半月多的输力疗治也才将将恢复了六成,待要仙尊全愈过来怕还得静养数月方可。”
“静养数月?!”洛紫一下子低谷了:“我原看他还有力气抢亲本以为伤的不重呢,不想竟……哎……还真能死撑……”
羲和假咳一声,下刻从乾坤饰里取出一物:“尊者,天尊为仙尊四海集药,近日忙于宗内杂务不能亲自过来,特派羲和将这金须紫参拿来给仙尊服用,可助仙尊补气固元采益行身。”
金须紫参?洛紫感慨:看来云师兄这样昏睡着着实让大师兄忧心了。
洛紫几分无奈地点点头:“我知道大师兄忙什么呢,前日里便言明要惩制月儿那丫头。我觉也是,那合卺酒确实是她不懂事胡闹了,这次罚过看她还敢不敢这样乱来……”
“尊者放心,天尊对无月师侄仅是小惩以戒,几分警示而已,毕竟月儿师侄还小,受了那叛孽落花倾城一掌伤势也才初愈。”
洛紫叹一声:“我就不知月儿那丫头什么时候与落花倾城又结下怨了,我记得落花倾城叫月儿宁无月来着……难道她也知道那丫头死皮赖脸嚷着要嫁辞剑?”
羲和也小声徽叹一气:“辚也死得冤枉,天尊处理他之事时派偏锋长老训问过月儿师侄,原来是仙牢中月儿师侄曾去戏辱了落花倾城……”
“那丫头!还真是一点不省事,连仙牢都偷着寻去了……要是再遇上那落花倾城可就真危险了。”
“尊者放心,天尊对那落花倾城心生怒心大恨,已通十一仙宗下了蓬莱缉仙令。她虽自恃有了妖宗修为却也不敢在仙门群起追击之下再来蓬莱寻事。”
洛紫点点头,无力叹息,半晌后望着那紫参道:“长老既送来了便让仙尊服下吧。”
羲和望了一眼门外,摇头道:“这金须紫参万年难寻药效极强,仙尊此下元气未复怕是承受不住,反会过补伤元。”
洛紫皱眉:“那怎么办?”
“得把它分十数份以凡间之法煎作汤药隔日服饮才最妥。”
“这么麻烦?”洛紫纠眉。
“是。且最好是子夜服用,金须紫参采月光而长成,子夜服饮合以止水峰上夜月灵气自然最好。”
洛紫无奈道:“止水峰上住着的只我云师兄和铃丫头,这事儿自然得让铃丫头来,可是……”
未待洛紫说完,羲和便叹了一口气:“羲和知道尊者顾虑什么,虽说仙尊有对不住益铃师侄之处,但益铃师侄身为仙尊嫡徒却也是理应孝顺服侍仙尊的。”
洛紫挑了挑眉,“可铃丫头与我云师兄僵持已半月,一颗心全挂在霁洛那,气我云师兄气得紧,现下会肯么?”
羲和眼角含笑,意有所指地和蔼道:“尊者多虑了,再入峰来羲和看得益铃师侄心如稚子单纯直善,跟仙尊怄气不过一时心下气懑,如何会不顾仙尊安危,便如孩子不会才生父母之气一般,她必也是挂念着仙尊伤势的。”
洛紫听得一愣一愣地,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正唏嘘之时便听得门外一声气嚷。
“益铃才没有挂念呢!益铃说过不喜欢师父了!师父是坏人!”
洛紫一愣,下瞬无语垂汗,原是这么回事,我道羲和长老怎地特地要说这一番话来呢。
不由笑了笑,洛紫朗声道:“铃丫头,你生你师父的气,连带着也生洛姐姐的气了么?这多日你也不来和洛姐姐说话?”
绿裙少女静默一瞬,这才挪着小步从门外一侧出来,小声嗫嚅:“洛姐姐……”
又几分脸红地看向老人:“……益铃见过羲和长老。”
羲和捋着白须温然点头,眼神却还难掩几分感慨和复杂。
洛紫看她终于肯过来了,不由松了一口气,有些暗喜。
即便铃丫头真喜欢了霁洛,对云师兄必还有着一份为尊为长的惦念谨记,怎可能毫不关切?
此下虽是这般尊卑尚礼最妥,是为蓬莱无念无邪,不叫所有人为难……却不知云师兄做何感想,理智虽容,心可也容得?
她想罢对益铃嗔道:“进来吧,反正你师父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你就当没看见他。”
益铃听罢哼了一气,再犹豫一刻,终于提着裙摆进了屋内:“洛姐姐……”
洛紫将她拉到身边,抚了抚她的头道:“霁洛的伤势已将将好尽,你不必太多挂心了……你师父本也不欲难为你与霁洛,否则他初时便不会答应这门亲事了,只是中间生了错节,叫他不能再容了,你不要太生他的气了……”
“可是益铃不想食言,不想辜负霁洛,怎么能因为师父一个人不容就突然不给霁洛做新娘子了呢!”
羲和抬头道:“益铃师侄,仙尊是你师父,你的婚事本也是他说了算的。”
益铃倔道:“我不管,师父先前明明答应了的,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不但突然不讲理,还打了益铃!”益铃越想越气,眼眶又气红了。
洛紫叹了口气:“此一次,铃丫头是真想嫁霁洛么?”
益铃想也不想重重点头:“当然是真的,益铃要做霁洛的新娘子,好好待霁洛,好好照顾他和阿紫!”
洛紫抬头:“便是永远也不再见你师父也无妨?”
益铃嘟嘴:“反正师父也不疼铃儿了,动不动就生铃儿的气,还打铃儿……”
洛紫心下无力,几分疼怆,怕被云诀听见更要伤心动肺,便拉了益铃出房门去:“这事儿先不说了,一切等你师父伤好之后再谈不迟……”
“……好吧。那霁洛的伤真的都快好了么?”益铃被她牵着往外走,嘴里这样问着,临出房门却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榻上一眼。
洛紫向羲和示意离开,便就答道:“当然是了,洛姐姐何时骗过你了……”
羲和见两人走远,心下亦有些感慨,轻叹了一声回过头来,便见云诀睁开了眼。
“仙尊!可是醒了?!”
心下不由几分惊喜。
云诀微微一颤,没有说话,下一刻无力而倦然地阖了眼,嘴角涌了些腥血出来。
羲和一惊,忙上前细探,却被云诀淡淡伸手拂开了:“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你退下罢。”
羲和一愣,见他隐忍地轻咳数声满面倦色、微带疼意,只得恭声而应:“……是,那羲和退下了。”
云诀无力多言,待得门扉轻阖后只合眼轻叹一声,唇上血色堪堪失尽。
铃儿……
脑中微微窒乱,几分疼涩,是那样惊心无力,倦痛难抵。
心肺伤连,一阵沉冷,不由又昏昏然睡过去了。
……
羲和走到殿外正要御风而去,便见益铃侧面小跑过来:“羲……羲和长老……”
“益铃师侄?尊者呢?”
“洛姐姐替益铃带了些吃的去给阿紫和霁洛,现下已经回去了……”她低头搓着小脚。
“哦,那羲和也走了,仙尊方才醒了一下,面色极差,怕是又昏过去了,你需好好照看了才是。”
“我……我……哦……”
羲和见她应下不疑有它,撩起宽袖就要走,益铃一急,忙拦下:“那……那个……羲和长老……”
羲和不解地停下,低头看她。
益铃鼓了鼓腮帮子,有些气忿道:“……不是说那个紫参么。”
羲和这才会意过来,立时露了几分温意,忍不住亦伸手抚了抚她的头:“百年前我便觉得你这孩子不差的,只是一时不甚行差走错才经了这么多事,仙尊慧眼独具羲和向来深信不疑,此下看来确是好孩子。”
益铃本就有些红的脸皮子被他一说更红了,不知是不是气的,她微懑地低着头,不说话。
羲和白须飘飘,和蔼可亲地取出紫参交到她手上:“记得趁热给仙尊服下,另外莫叫仙尊再冻着仙体了,他老人家今时不同往日,元气大伤受不得峰上仙寒。”
益铃微不可见地点点头,默默接下,心中腹诽。一个个都说师父是老人家,可明明师父一点都不老……
羲和看了她单纯澄净的眸子一眼,微微一笑,如沐春风。下瞬便御风而去。
益铃看着他走远,心下有些郁闷,赌气地瞪了又金又紫的长参一眼,撅着嘴择回了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