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那些身上披着鲜亮服装的大户子弟,仗义执言,莫说花些银子就连这个小铺子都会被强制的关闭。至今想起来,老汉心中仍然心有余季。
从此以后,老汉始终也没能张开这个口,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在得罪来往喝酒闹市的老爷,每每想起这件事情,老汉打心眼里都觉得愧疚不安,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大出息。只是想混口饭吃,仅此而已。
今天天气格外的寒冷,老汉知道,往往只有这么冷的天气,自己的买卖才比较红火,来往的行人都会买上一两碗酒,压压惊,去去寒。就是自己盼望着喝多了以后可千万别有在这里闹事的了。
冀州城里面悠哉的走出两男一女,这个男人岁数应该些许的大了,富家翁的着装,脸上却带着一丝刻不容缓的威仪。女人看样貌应该不是北方人士,多半是南方人士。一身雪白的貂裘,倒是格外的鲜亮,只是在走路方面,虽然女子极力的遮掩,却怎么看怎么像第一天穿这种女子衣服。两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位双手持刀的男人,不苟言笑的样子却也不说话。
今天因为下雪,老汉的心情也是格外的好,拿出来了自己本来都舍不得喝的烈酒,白干儿本来就不贵,衙门里面的老爷能够喝得起,普通的百姓也不差这点酒钱。除非那些驴粪蛋表面光的黑心店铺的老板,才会往里面参水。
他这个大萝卜一般实心眼的老汉又怎么能干那种叫人家掘祖坟的事情呢。不过这地道的白干也分好坏,一般的散装兜售的一般都按斤按碗来进行买卖,老汉虽然厚道,却也不舍得赔本赚吆喝的拿出平常自己珍藏的陈酿。
主要是今天坐在自己面前喝酒的看起来应该是像是大富大贵的人家,看起来这对男女,不是男人刚刚纳妾,就是他们的关系就是公公和儿媳之间的事情。那名富家翁似的老人点名要上一杯上好的白干。看架势,如果是自己单单蒙混,小心引出来什么特殊的麻烦。
富家翁今天看起来心情特别的好,捏着鼻子大老远就闻着酒香。看到老汉端过两碗冒着热气的白干儿,主动套近乎的说道:“老哥哥,就单单这么一闻,我就知道,你这个酒是好酒。”
一听见有人夸自己的酒水,老汉也是一拍胸脯子说道:“这些都是我藏了好几年的佳酿,实话实话,这个白干儿不同于别的,做法主要是蒸馏的那一道手续,早晚都不行,常常俺们家的手艺。老弟弟这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哦。”
富家翁端起一盏酒水,咕冬咕冬的喝了半盏,随后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在这寒风之中,这口气都是带着几分温暖的酒味。
富家翁笑呵呵的说道:“老哥哥,这酒是真的不错,喝了以后有那么一股子暖心暖胃的感觉。不知道老哥哥怎么称呼。”
老汉大手一挥,应该是感觉到了许久没有和同龄人交流的这么开心,随后说道:“老汉姓张,齐鲁人士,也是因为逃荒一路赶过来的。不过老兄弟,恕老哥我问上一句,你是不是在军营之中呆过几日。”
富家翁说道:“老哥哥好眼力,实话实说,我倒是在冀州的军营之中带过几日,后来因为自己年岁大了,也就慢慢的退居二线了。”
老汉点点头说道:“哪有什么好眼力,只不过这些年走南闯北的见识的人多了,所以也就练就了这么些本事。老兄弟你怎么称呼。”
富家翁也不藏着掖着说道:“我姓褚。”
老汉一条大拇哥说道:“那你就算是有福气了,咱们冀州的大将军不是也姓褚吗,这样算起来,老兄弟你的身家也是不错的了。”
富家翁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招呼着再来一坛,随后说自己可能还有别的客人。
老汉将自己招呼用的白条毛巾搭在肩膀之上,在他看来,喝酒褚老哥也不会是多厉害的冀州官员,他自己见识过那些冀州军营之中的校尉将军,哪一个来回不是身边四五十个人来回的跟着。远的不说,就说那个锦衣使的毛祥,那家伙天天身边带着数十位侍卫。
不过这位褚老哥的穿戴还是很不错的,最起码还是一些绫罗绸缎模样的衣服,只是一大眼就觉得很舒服。
张老汉转头又应付了别的酒客,该说不说,今天的生意是真的好啊。好不容易得空儿,将一条毛巾搭在肩上,坐在富家翁的桌子上笑着说道:“这可是我珍藏许久的酒水了,这些用来款待老兄弟你。”
富家翁也是哈哈一笑毫不客气的说道:“老哥哥,谢谢你了啊。”
可能是因为岁数大了都有感情,张老汉也是乐意和富家翁攀谈一阵。
张老汉晃头晃脑的说道:“老兄弟,你见识广,你说咱们冀州的褚大将军喜欢喝什么啊。”
富家翁笑了笑朗声的说道:“什么喝什么酒啊,他现在就是一个糟老头子了。有一口酒喝就行了。”
这句话一出,张老汉吓得也是连忙摆手,连忙比作噤声的手势说道:“可不敢胡说呢,你知道你这一胡说,会要你命的。”
富家翁也是满不在乎的喝了一口说道:“事实嘛,老哥哥你有点太紧张了。”
张老汉也是心善,自顾自的说道:“咱们岁数大了,就不能嘴里没有把门的了,现在咱们的冀州可以说是兵强马壮,远的不说就说大将军的长子褚天华,那家伙,虽然多少年前,看他是那种不怎么讲理得主,但是听来往的客商说,那小家伙在东阳城是给大家伙儿正儿八经的露了一手。”
富家翁也是充满笑意的看着张老汉说道:“还需要历练啊。”
张老汉连忙摆手,他不懂,就连他这个庄稼汉都知道褚家的事情,怎么这个姓褚的富家翁却是不知道呢。
张老汉不去搭话茬,只是对着不远处的女子说道:“这位姑娘一看就清秀,应该不是咱们本地人吧。”
女子平常说道:“没有啦,我本是南方人士。”
又来了一伙子客商,张老汉连忙过去招呼,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说道:“老兄弟你后面站着的那位晚辈,这酒不醉人,不要紧,今天说的开心,老兄弟,你们今天喝多少,我请客了。”
富家翁摆手笑道:“他不爱喝酒,就爱舞弄刀,就算是我劝他喝酒,他也总说贪杯误事,别看他不爱说话,但是要是说起来,我也拽不过他,张老哥,你忙你的。”
张老汉笑着点着头说道:“不要紧,不要紧,这个时节,少喝点酒总归是好的,我家里的那个小子就经常的偷摸的去酒库里面喝上几坛子,不过咱们年岁大了也就懒得说他了。老兄弟什么事情都要想开点。你也是少喝,喝多了就跑舌头了。这坛子酒,我送你了。”
姓褚的老人喝了一口白干儿,勐然之间深呼吸了一口气,咧开嘴笑了笑,彷佛在酒水之中不断的沉醉,然后一脸痴迷的笑道:“老哥哥这话说的对,咱们都这个岁数了,也管不了那么多喽。”
张老汉乐了,笑着说道:“什么对不对的,我这也都是瞎白话。咱们这些乡下人就是凭借着点手艺可以勉强的果腹过日。不过我那孙儿却是招人待见,只是去了私塾读了几天的书,现在就已经会写一些字了,好不好看咱们再说,只是看着就开心的了不得。我打算过了年,就好好的装修一番,到时候我就在这里竖着一个带有酒字的幡。现在说起来,去那些说书先生那里求字可是真的不容易,一个字就要二十个铜字。这些圣贤书,现在全被明码标价喽。”
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隐隐约约的又传来了歌谣“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