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瑞格林被一点冰凉浇醒。他迷迷糊糊睁开布满皱纹的眼睛,见一条蘸了某种芬芳药水的柳枝在自己眼前轻晃。那清新的香味令他想起长湖边某种春日盛开的花朵和洗衣女仆浸到柔波里的裙摆。女,人的脸庞于明晃晃的阳光下如此绯红可爱,而那双温柔美丽的眼睛正若有似无地扫向岗楼,这令立在上面有着一头蜷曲黑发的年轻人将手中的长枪树立得更ting直了一些……于是他原本已经停跳的心脏又开始有活力地搏动,将那些磕磕绊绊的林地小路和被蜘蛛追杀的噩梦抛到脑后。“Nana,这倒霉的人类在说胡话,念叨的都是没听过的名字。”忽然,一个格外清亮的声音打破了贝瑞格林的幻梦。他这才瞪大眼睛,看清拿着柳枝的是一名如人类十岁少年模样的精灵。小精灵正歪坐在一张圈椅里,两腿懒散的搭在扶手外头,一只手拿着块面包在大嚼,另一只手则拎着湿淋淋的柳枝有一茬没一茬地晃动着。
贝瑞格林沾着一身蛛网与吹gan了的黏液从地上狼狈爬起来,左右看看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堆着杂物的储藏室里。这间狭小的石室带着铁门,另一名女精灵很快从门外捧着托盘走进来。塔尼斯将一条手巾和一些食物放在贝瑞格林的手边,之后在围裙上擦擦手以通用语问:“你脖子后的伤感觉好点了吗?我为你上了药。”贝瑞格林难堪的揉着脖子,不知该怎么解释——虽然对方并没有问自己为什么会藏在马车上。塔尼斯这时盘腿坐下,一双蓝眼睛盯着他,“东面战况怎么样了?”
贝瑞格林愈加心虚,眼神几度躲闪才终于犹犹豫豫的回答:“我不知道。”塔尼斯有些生气了,“其他精灵告诉我你叫贝瑞格林。我知道这个名字——你是长湖人的首领——所以我把你救回了家。不管你是因为怕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离开了自己的同伴,还躲进我们的马车,我现在只是问你前线的情况。”见自己的心思早已被精灵们猜到,贝瑞格林这才抱着头嘴唇发抖地说:“渡鸦告诉我……魔王已经从鲁瓦尼翁派出了上万大军,就要di达长湖了。不,现在一定已经攻破密林的防线了!这些军队是冲着密林来的……我们都得死……一个也活不了……”
贝瑞格林说完,塔尼斯的眸光闪了闪,“你懂渡鸦的语言?”贝瑞格林依旧颓靡地看着地板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偶尔能听懂。”塔尼斯立刻起身对圈椅里凝神在听的儿子说:“快去,把消息告诉加里安大人,让他下令所有林山的精灵都准备好武器,整装戒备。”米卢迪尔听了翻身跳起来,扔下面包一溜烟跑了出去。见儿子跑没了影,塔尼斯才又垂眸,见头发花白的贝瑞格林正捂着脸低声喃喃自语着什么,看起来有些神志不清。塔尼斯解,开腰上的围裙回到铁门边,锁门之前说:“你懂得渡鸦的语言,看来你血管里流着吉瑞安的血——你不是普通人。不过普通人中也有像巴德那样的英雄,流着英雄之血的人未必就不是丢掉勇气的懦夫。”听到她的话,贝瑞格林诧异地抬起头,早已不再年轻的脸上沾着浑浊的眼泪。“魔王会杀掉所有反抗他的人。”他说。“所以呢?”塔尼斯反问。贝瑞格林呆呆地看着女精灵,而对方将铁锁落了下来。“你未经允许偷闯林山,暂时只能待在这里,抱歉。”
夜晚过去了,之后是漫长的白昼。大雨不知何时已停,森林里有灰蒙蒙的光,洒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瑟兰迪尔与洛斯萝睿尔胯,下的坐骑倒是浑身冒着热气,汗水淋漓,但仍旧照着主人的命令向前疾驰。他们身后已经只有三匹快马跟随了,其余两匹都跟不上头马的速度而落在了后面。接下来又是一段漫长的爬坡路,马匹越来越吃力。但随着地势攀升,马背上的他们开始听见许多嘈杂的声响:兵刃交击、号角混杂、更有兽吼与树木倒折的轰然巨响!洛斯萝睿尔紧紧盯着树gan交错的前方——他们还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知道战场已经近在咫尺。终于,一道光刺破了灰暗——骏马攀上了由裸岩组成的丘顶!
精灵和长湖人的联军还在和敌人苦斗,哈拉登刚刚砍断一只半兽人的手臂,黑血喷溅在他的脸上。战士们脚下所踏的这片大地已经面目全非——横贯东西的新林路从入口的位置起被强行拓宽成了漏斗状,许多树木被猛犸用长鼻连根拔起,又重重地摔到精灵和人类队伍当中。来不及躲避的战士被压倒在树下,精灵射手们失去了树木找不到栖身隐蔽的地方,被迫与敌人正面对决。可即使将猛犸的粗腿扎满箭矢也没用,这种程度的攻击对庞然巨兽根本无效。相反猛犸的长牙上全都绑扎了尖刺,一甩头便能轻易掀翻刺伤大片的对手。猛犸行经的地方,黑土被从腐叶下被强行翻拱出来,到处都是被践踏到深沟里或仆倒在积水里的死尸。除了精灵、人类和半兽人,还有马匹的尸体。虽然猛犸象也倒下了几只,可剩下的也足够在前方为魔王的步兵开道。
这时几名人类射手晃入猛犸脚下,一面躲闪一面朝猛犸的腹部放箭,但甚微的收效令他们又沮丧地滚身撤出来。几名半兽人早已候在哪儿,瞬间朝他们捅出长矛!危急关头只听“嗖嗖”几声响,连续数枚羽箭分别插,入了半兽人的脑袋。高大的哈拉登提着弓飞跑过来,迅速将跌倒的同伴从泥地里拽起,在一片交兵声中又朝他们大喊:“射腹部没用,必须射眼睛!”“这我们都知道,可谁能做到?!”一名射手同样大喊着回答。哈拉登焦急地仰望一眼巨象——他自己也明白,在一片混乱的战况下从地面射中岗楼一般高度的象眼难度有多大。不等他们商议对策,半兽人又围攻过来。由于近身战用弓箭根本没有优势,哈拉登和几名弓箭手都同时拔出了佩剑。一阵激烈的拼杀之后,这波攻,势最终被冲上来增援的精灵枪兵和剑士化解。
忽然,一个与交兵双方都不相同的号角声自战场南面的山坡上响起。几乎同时,阳光刺透了乌云的边缘,霎时照耀在战场上。野人的反应不大,可天生惧怕光明的半兽人却忍不住纷纷抬起手臂遮挡——他们从yin影里望见三匹白马不知何时伫立在了南面的山丘顶上。红褐色的裸岩衬着雪,白的骏马,左侧的骑士将一面绿底银徽的王旗在仿佛能道道辨明的光束下ting立展开。而居右的骑士举着一只巨,大的黑色镶银号角,正吹出悠远绵长的响声。这号角声仿佛从过往古老的时空穿越而来,竟让整个战场都为之安静。
“是精灵王!”终于有半兽人大喊。“是精灵的援军来了!”“骑兵又要从山坡上冲下来了!”敌人在混乱地喊叫,长湖的人类也震惊不小——他们同样没有见过传说中的精灵王。就在所有视线汇聚的中心,雪,白的战马抬起前蹄一声长嘶,而它身披银甲金发飞扬的主人瞬间抽出了双刃——那是所向披靡的安加赫尔,是守护这片森林的辛达与西尔凡之王!疾如星火雷电,三匹骏马狂奔而下。但在敌人的眼中,冲杀下来的仿佛是千军万马。精灵部队回应的号角声一声声响起来,失去主帅本已陷入混战的精灵剑士与枪兵重新集结,人类也纷纷靠拢。战呼、喊杀声振聋发聩,联军战士们齐齐攻向惊慌未定的敌人。
没有半兽人或野蛮人能di挡白剑的利刃,一片尸首横飞中瑟兰迪尔径直开出一条血,路,率着掌旗与传令奔向猛犸战队的前方。战马急刹住步子,扬蹄人立。但无论马匹多么雄壮,在如高塔一般的猛犸面前仍旧显得渺小。象骑兵挥击牙棒,头象发出令人绝望的吼叫。许多精灵射手纷纷张弓搭箭,赶到国王身边。但猛犸只一摇头,那些瞄准它双眼射来的箭矢便被捆,绑着尖刺的象牙挡落。这之后在骑兵指挥下,头象不再理会那些射手,径直加快脚步朝着精灵王踩,踏过去,同时咆哮着一甩长鼻——腥臭的飓风霎时扬起瑟兰迪尔的金发。面对这庞然大物瑟兰迪尔一动不动,只是提剑昂首望着巨象,仿佛是在静候敌人的攻击!高踞于上的象骑兵们纷纷惊奇地俯瞰脚下,完全摸不透对方的想法。
就在这时,一枚箭矢飞扎入了头象的耳朵!这并不是什么致命伤,也没有立刻引起骑兵注意。但猛犸的耳朵的确是除了眼睛之外最薄弱的地方,这一箭贯,穿了象耳,如果仔细观察还能发现箭尾连接着一道细长的银色绳索。像这样的羽箭不知从何处飞来,不久一连数箭竟穿透了所有猛犸的耳朵。等象骑兵们自精灵王身上移开视线,四面搜寻才发现不知从哪儿又冒出来一匹白马——正在猛犸腹下穿梭疾驰。象骑兵都配了弓箭,立刻张弓想要射落马背上的骑士,但箭矢纷飞没有一箭射准。马背上的骑兵也提着弓,但她似乎毫无反击的意思,只是继续在象腹底下来回绕行,同样令人看不出她想做什么。
就在敌人莫名其妙的时候,猛犸战队忽然混乱起来!仿佛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牵扯住了耳朵,头象竟在抬脚踩向精灵王的瞬间失去了重心!巨象将倾,底下的半兽人一片惊叫。可他们和象骑兵一样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头象这么歪歪斜斜地倒下去。而头象栽倒的瞬间又牵扯到同伴,很快整支猛犸战队都被那看不见的力量像一串骨牌般拉垮!这时精灵王的白马才如电闪般一跃而起,带着主人飞奔过头象面前。刹那之间,安加赫尔已被反手插,入头象的眼睛又迅速拔出,带出一地血沫横溅。不甘心的象骑兵从歪倒的象鞍上探出身,奋力射出一箭。但精灵王的侧面仿佛长了眼睛,另一把安加赫尔径直挥出,白光一闪将近身的箭矢凌空劈落。之后金发的王者才回过头,凶狠凌厉的目光扫向他。象骑兵未及惊讶已不能说话,因为一枚从旁飞来的羽箭贯,穿了他的咽喉。
见象群被扳倒,一直在寻找机会的哈拉登举弓大喊:“冲啊!杀掉这些猛犸象!”人类和精灵战士顿时蜂拥上去,大开杀戮为之前战死的同胞复仇——可怜这些被魔王利用的无辜动物最后都长眠在了异乡。瑟兰迪尔这时才回首望一眼提弓疾驰过来的洛斯萝睿尔,女精灵的脸上写满紧张和担心。瑟兰迪尔启唇说了句什么,但他并不关心这么远的距离对方有没有听清,说完便纵马提剑再度杀入了敌阵。洛斯萝睿尔不满地鼓一鼓腮,赶紧令坐骑加速,很快不舍不弃地追上去。自此她一直护卫在自己的王同时也是自己的丈夫左右,一步也没有离远。
虽然战场上半兽人和野人的数目仍旧超过精灵与人类联军,表面看也处于上风,但局势已随着猛犸战队的毁灭开始逆转。从正午战至日暮,精灵们慢慢把敌人引入了森林。这些半兽人和野人来自遥远的鲁瓦尼翁而非多尔戈多,他们并不熟悉黑暗笼zhao的森林——魔王安排猛犸战队为他们开道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但现在象群尽失,这些家,伙也只有硬着头皮闯进林地。一整夜漆黑的森林都不曾入眠,直到第二个清晨到来,终于有部分半兽人和野人哀嚎着窜了出来,踏着遍地的尸体与泥浆四散奔逃——他们已无法忍受这恐,怖的地方。
阳光再度普照森林上空,不仅长湖人,连精灵们也都惊讶地触,碰那些洒在林路上、洒在同伴身上的光斑——他们已经不记得,密林何时有过这样清透明朗的日照。经历惨烈的杀戮,光明在此刻到来无疑给了伤痛疲惫的身心最好的抚慰。几个长湖的流浪汉甚至搂在一起哈哈笑起来。大部分敌人被歼灭,疲劳的战士们被允许短暂休整。瑟兰迪尔也垫着毡毯靠在一棵橡树底下,身旁立着他的白马。马儿累坏了已经闭上眼入睡,他自己则盯着手中半截折断的长枪,想着什么入了神。洛斯萝睿尔这时走过来,放下手里的弓箭蜷跪到丈夫身边,伸手爱抚那张锐气收敛重新变得充满忧虑的消瘦面孔。
感觉到妻子的抚慰,瑟兰迪尔捉住那只柔,软的手,但目光仍停留在残断的枪头上。他微微眯一眯眼,仿佛对洛斯萝睿尔也仿佛对自己说:“敌人暂时撤退了,但一切绝没有结束。失去骑兵……我们很难再守住东线。收缩到林山防守也许是目前比较可行的选择。即使被围困,林地大殿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我们可以试着尽量消耗敌人的兵力,应该能坚持不少日子。我不应该派卡洛芬德林独自统领东线……他虽然勇猛无匹但有时太不冷静了……”瑟兰迪尔一面眉心紧皱地思索一面兀自说下去,到后来叹息一声,整个人陷入静默。
洛斯萝睿尔知道骑兵队里差不多都是辛达精灵,卡洛芬德林也是数一数二的猛将——失去他们对林地王国、对瑟兰迪尔会是多么重大的打击,比失去南方的据点失去大片的土地更令他心痛。洛斯萝睿尔无法说出只言片语来安慰丈夫,只有再度爱抚他的脸颊、颈项,希望至少能让他放松一点,稍微卸除身心的重压。当她的手移至额头的位置,瑟兰迪尔终于有了点反应——轻呼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她将掌心停留在那儿,持续传来的滚烫热度令她越来越不安——瑟兰迪尔的身体里仿佛有什么正失控地燃烧着,要将他整个人烧着一般。就在洛斯萝睿尔惊诧不已的时候,他的丈夫微微晃动一下清醒过来。他抬起眼帘,将她的手拖离自己的额头。
“我没事。”瑟兰迪尔说着放下残枪,一瞬间光线反射在枪尖上明晃晃的。盯着那点光亮瑟兰迪尔怔了怔,似乎刚刚发现阳光透进了林地。他这才抬起头望向树顶,望向那些穿透叶片的清亮光束还有春日新发的洁白花苞。片刻过去,瑟兰迪尔忽然轻声地说:“这好像那个梦……在瑞文戴尔的时候,我曾梦到你陪着我在一棵橡树底下,一道看阳光穿透枝叶,看春天的花苞吐蕊……你在梦里告诉我你会回来,回到我身边……”
瑟兰迪尔慢慢收回视线,却发现自己的妻子不对劲——被他握住的手正轻微地打颤。在他眼里,洛斯萝睿尔的眸心闪烁着奇异的光彩。瑟兰迪尔疑惑地皱一皱眉,“你怎么……”话未出口,他忽然被妻子勾住了颈项。洛斯萝睿尔深深闭眼,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他的额上。等两人的温度交融在一处,她又微微抬起脸蛋——鼻尖擦过他的鼻尖,面颊摩挲他的面颊,直到两人再没有半分距离,近得能将彼此的呼吸深咽下去。
瑟兰迪尔心底一震——这是他们在梦境里有过的亲昵举动!这认知令他惊讶又欣喜。不过所有思绪很快被眼前爱人的柔情淹没,他不再回想梦境而是真正含,住对方的唇,小心翼翼地吸吮,珍惜这历尽生死别离后的相亲。原来六百年的分离中他们真的有过相会的时刻——这一定是蒙维拉指引。等两人不舍地松开彼此,瑟兰迪尔的眼中仍闪动着难以置信的神情。“我猜想过那是某种预言,甚至托付哈尔迪尔去法贡找你……可他没有带来你的消息,那些回信逼迫我从幻想中清醒,承认你不会再回来。没想到……”洛斯萝睿尔的眼里含上了眼泪——六百年的分离对她来说如大梦一场,可对瑟兰迪尔来说,却是二十万个真实度过的日日夜夜。就像他说的——她欠他,而且所欠的是无法倒流因此无法弥补的二十万个孤单日夜。洛斯萝睿尔再度抱紧丈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心底却依旧一阵阵悔痛。
瑟兰迪尔转过眸光,盯着妻子棕色的发顶,不觉一点笑意溢出唇边。他抬手拧一把对方湿漉漉的脸。“不过……要更像梦里的情景,旁边可不能睡着我的马。”他话音落时马儿正好在熟睡中甩了甩尾巴。洛斯萝睿尔抬起头先是一愣,跟着会意地噗嗤笑出来。“但这也不错,至少它不会打扰到我们。要换成你那爱哭儿子——”瑟兰迪尔往后靠了靠,露出点嫌弃的表情。洛斯萝睿尔终于笑着倒进他的怀抱。在那儿,她又嗅到了如森林般静谧安宁的气息。“感谢维拉……”瑟兰迪尔轻轻地说,“不管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我都感谢她把你送回我身边。”
洛斯萝睿尔调整姿势更舒服地躺进丈夫怀里,一切的担忧都在这个怀抱里烟消云散。她现在相信瑟兰迪尔的话了——这几日她的丈夫没有咳血,精神也很清明,正一天天好起来,体温的暂时异常也许只是久战疲劳导致的。这样一想,洛斯萝睿尔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不禁打了个哈欠——连续地行军作战也令她感觉疲累极了。“gan得不错,我的副将。”瑟兰迪尔说。洛斯萝睿尔闭着眼笑,心底明白这就是瑟兰迪尔在战场上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春天真的来了,”瑟兰迪尔温柔爱抚她的棕发,视线再度投向绿枝青叶与明亮的阳光,“如果维拉还能听到我的祈祷,我……”洛斯萝睿尔抬了抬眼皮,等待丈夫说下去,可之后他再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