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文声窃四海,铁剑万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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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箫依旧是天色微明时便起床,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简单的洗漱一番,来到楼下的空地上,拔出“不求人”熟稔的练起剑来。

说起来,他已经好久没有提着“不求人”练剑了,大概是从去年入冬开始,他就没有再用过“不求人”,即便是前面这段时间与姜枕剑拆招,也是用的树枝。

无论是前天晚上在船上与李秀唯酣斗,还是昨天下午在湖边忘我的教尹九剑术,他都觉得少了些什么。

直到昨夜喝酒归来,站在月华如水下,他恍惚想起了曾经在月光下练剑的场景,酒气上涌,鬼使神差的抽出“不求人”在院子里把慧剑十八式练了一遍又一遍。

体内躁动了好几日的血脉渐渐平息,五觉六感变得通透平静,到后面已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一直练了两个多时辰,直到精疲力竭了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爬上楼,躺倒床上,转眼间便进了梦乡。

一个美梦,梦回大梁。

虽然睡得不多,但今天早上起来倍感精神,回想起昨夜院中练剑,感到格外的痛快。

同时他也找到了自己前两日的切磋和授剑时,那种觉得差些什么的原因。

因为那时用的不是自己的剑,用的不是“不求人”,只有不求人才真正算是他的剑。

这柄铁剑很脆弱,也很拙劣,但这柄剑很久一前就一直跟着他,吃饭睡觉,下棋狩猎,无时无刻不带在身上。

这是他真正如臂使指的剑,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柄剑就代表着他的剑道。

酣畅淋漓的炼了一炷香的剑后,他带上酒囊和斗笠,准备出门。

十三从外面走来。

“梁公子要出门吗?”

“嗯,出去逛一逛,你家王爷怎么样了?。”

“王爷还醉着呢?没有起床,说起来梁公子真是好酒量,我家王爷平日里也是千杯不倒的酒中高手,昨夜醉得一塌糊涂,梁公子却什么事儿也没有。”十三笑着由衷的感叹道,“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梁公子这样流量的人。”

伏翎家的桃花酒极烈,梁箫自幼就喝着那桃花酒长大,酒量自然不差。

一想到尹九那副烂醉如泥的模样,梁箫也忍不住笑了笑。

十三又说道:“其实我是过来问一问,梁公子早餐要吃点什么,我好让下人送过来。”

“哦,不用了,我出去吃点,顺便逛一逛。”

“那要不要我给您安排马车?”

“不用,我就在城里逛一逛,走不远的。”

……

……

廊姆河是中州最大的河流,发自昆仑山之巅,自西向东浩浩荡荡横贯中州,遇伏龙山脉受阻,转而沿着山脉南下,流入南海。

距洛阳城数万里之遥的廊姆河下游,寂静辽阔的江面上,一叶孤舟顺水南下。

一个白衣男子倚坐舟头,长发随意的束在身后,面容俊逸洒脱、器宇轩昂,飘飘然有出尘之表。

男子左手轻提白玉壶,右手举着犀角杯,手一抬,头一仰,酒已入肠。

自斟自饮之间,说不出的写意风流。

一个身穿藏青色儒袍的青年书生从船里走出来,向着男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先生,快到剑壑了吧?”

“嗯,已经到土城一带了,还有一日水程。”

书生又说道:“说起来,那几位前辈终年镇剑壑峡谷,着时让人敬佩,昆仑墟那位天师当年为什么要剑劈伏龙山呢?留下这么个缺口,苦了这么多先贤。”

中年男子停下酒杯,看着西方,娓娓说道:“当年天下大势一直在昆仑山脉,昆仑墟也因此一家独大数千年,不料天下大势突然东流,那天师师况推算出起因到在伏龙山脉龙颈处,便踏空而来,以其毕生功力一剑斩断伏龙山脉。”

说到这里,男子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中透着说不出的讥诮之意:“不料凡事天注定,一千年后,一个无名青年自剑壑走出,纵横中州,刀碎昆仑,分天下大势入江湖,使得江湖门派林立、百家争鸣,当真是开了天下大世。”

“这便是传颂千年的‘剑断白泉,刀碎昆仑’的故事,凡事天注定,所谓逆天而行,结果其实依旧是苍天注定的。”

青年儒生突然问道:“那无名青年就是传说中的青帝大人?”

“不错,纵观中州大陆从洪荒至今三万八千年,除了太古时与神兽抗衡的几位真神,还有谁比得上青帝大人?”

言及此处,男子脸上已经带着一种崇敬而向往的神色。

“古有诗云:

男儿当如陆青玄,

独占江湖八百年。

闲来垂钓龙泽上,

道成挥手辞人间。

青帝大人至今为江湖人所敬仰,又岂止独占江湖八百年?要我说,此前八千年未有如此人物,此后八千年也不会有了。”

那青年儒生静静地听着男子说话,脸上也生出那种崇敬而神往的神色,他知道,自家先生虽然受过青帝恩惠,但却是个实事求是的人,口中所说的,也都是中州人尽皆知的事。

先生盯着远处发了一会儿神,又自顾喝起酒来。

书生从船中提出一个书箱,书箱上别着一柄黄纸伞和一柄长剑,书生打开书箱,从里面拿出一本《小戴记》认真的读起来。

风和日丽下,江面悠远平阔,远处那高耸入云的伏龙山脉上,云烟缭绕,隐约可见融化的雪水从山壑上流下来。

书生抬头看着先生,心想: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日近晌午时,船头的先生突然站了起来,皱着眉看向东南方。

书生抬头看着先生的面色,那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先生?”书生刚开口,先生已经回身抽出书箱上的长剑,从船头一步踏出去。

一步即千里。

江上清风如许,已不见先生踪影。

……

……

剑壑峡谷外,廊姆河畔,有人闲庭信步,有人枪出如龙,还有人相互搀扶,目露决绝。

远处闲庭信步之人身上流着血,脸上却带着笑容:“迦楼罗,我赌你这一枪依旧杀不死他们。”

“哼,紧那罗,这一枪要是还杀不死他们,我就把西护法的位子让给你坐。”

言罢,那出枪之人突然手臂一震,长枪速度和力量巨增,空气中一片扭曲。

紧那罗目光一凝:“想不到迦楼罗你为了对付两个重伤之人,竟然拿出看家本领来了,你要是早拿出……嗯?”

长枪离那绝望的两人还有一丈时,突然有一道流光倏忽而至,击打在抢尖上,无往不利的长剑竟然一阻,紧接着一柄铁剑横空而出,稳稳的挡住长枪。

四野苍茫风起,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中间,面有怒色。

十余犀角片散落一地,那道流光原来是一个犀角杯。

迦楼罗大怒,九尺长枪瞬间刺出十余枪,空气激荡,每一枪都比刚才那一枪更快更猛。

男子挥动手中长剑,任迦楼罗千枪万枪,一剑化之。

迦楼罗面色巨变,知道遇到强敌了,自己绝不是这人对手,于是收枪疾退。

见男子现在原地,没有逼上前来,迦楼罗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突然,男子手中长剑剑气暴涨,一瞬间刺出十余剑,迦楼罗目呲欲裂,横枪去挡,却一剑也没有挡住,数丈长的剑气剑剑刺在迦楼罗身上。

紧那罗见势不对,闪上前抓住迦楼罗,两人化作流光一闪而逝。

男子眼疾手快,掷出手中铁剑,一声惨叫响起,一直手臂应声而落。

抬手收回长剑,向着半空中又挥了一剑,这才重重呼出一口浊气。

他回身看着身受重伤的两人:“两位撑不撑得住?”

一个受伤稍重的布衣老头感激的说道:“无妨,多谢先生搭救,先生强行横跨千里,体内气息紊乱,先休息一会儿吧。”

被谁都称作先生的男子急切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些是什么人?还有三位呢?”

相互搀扶的两人面露悲戚之色,另一个青衣汉子沉声说道:“不知道,这些人突然从剑壑冲出来,实力强悍至极,像刚才那两人一般实力的还有两个,自称什么八部众四大护法,另外还有一个更厉害的妇人,从里面一出来,寥寥数招便杀死了玄若,重伤了我们剩余四人。”

汉子喘着气扶着那老人,一同在一旁坐下来,继续说道:“为了将消息带出去,我四人分开逃散,分别逃向各自宗门,那四大护法分别各追一人,这迦楼罗和紧那罗追的我和归林老哥,另外两人分别追向沈怀和吕青学,只是不知那两位能否逃脱。”

说到此处,这汉子和那老人神色越发黯然。

但两人也知道,先生强行破空赶来,未出手实则体内已然受伤,唬走那两个恶人已经是极限,若想再赶去救人,不说能不能追上,即便追上了只怕也无济于事。

先生将长剑插在地上,拄剑皱着眉说道:“剑宗在北,我自北方而来,沿途未见打斗追逐,沈怀只怕已经凶多吉少。”

略作沉吟,先生忽然又问道:“那个妇人呢?”

“不知道,她重伤我等后,便向南而去了。 ”

向南?先生面露沉思之色。

三人不再说话,各自一边在原地调息,一边思索今日之事。

不一会儿,忽然有一个渔夫打扮的白发老翁冯虚御风而来。

先生目光一亮,拱手道:“师兄别来无恙。”

“嗯,老夫心有所感,一路赶来,不料半路遇到个妇人,好生厉害,与我酣斗一阵,我拿不下她,让她逃了。”

“师兄可知道这些是什么人?”

“依我之见,这些人必然是那传说中的大藏国的人。”

“听说大藏国在天地烘炉对面,这些人又不是青帝大人,怎么过得来?”

说着,先生突然脸色一变:“难道有青帝大人那般的人物过来了?”

被先生称作师兄的老翁,凝重的看着剑壑的方向:“未尝没有可能。”

“此事当立即通知五大宗门,商讨对策。”

……

……

千里之外的廊姆河上,一艘逆流而上的寻常大货船上,一个房间中,一个双目空洞黝黑的佝偻老人突然浑身一震,那幽邃的双目突然流出血来。

“怎么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坐在旁边看着老人,“那白衣男子来了之后呢?怎么样了?”

老人双眼渐渐变回一双浑浊的老人的眼睛,一边擦着眼角的鲜血,老人一边说道:“回旗首大人,那男子轻易击败了迦楼罗大人,留下了迦楼罗大人一直手臂,两位护法大人已经逃走,我的天目被他挥剑破了。”

“厉害,厉害……”

女子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江面,鼓着手掌说道:“中州当真是高手如云,竟有如此人物,神隐,你潜入中州这么多年,可知道这人是谁?。”

屋里分明只有老人与这女子两人,却有一个男人声音响起:“回旗首大人,依天目所述,这男子十有**是那中州太学院的院长左丘。”

“左丘?”

“对,这人年轻时是太学四子之一,以文采而称著,江湖人称‘风流子’。”

“他曾为了一个女人而手持铁剑闯入中州农家桃源圣地,农家弟子无数,皆败于其手,故而又有人称赞他‘文声窃四海,铁剑万人敌’。”

“文声窃四海,铁剑万人敌……”女子反复咀嚼者这句话,想象着那位左丘先生年轻时

的风采。

一夜孤舟从上游飘来,舟头立着个身着藏青色儒袍的书生,书生背负书箱,书箱上别着一柄黄纸伞。

女子感叹道:“中州真是藏龙卧虎。”

那个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个书生是左丘的大弟子阮谦君,也是中州最出色的年轻人之一。”

那个老人突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既然是中州的天才,我们要不要……”

“不用。”女子回头看了老人一眼,老人面露畏惧之色。

“且不说我们有没有把握留下他,就算留下了,左丘追究起来,我们必然暴露无遗,划不来,以后没有我的命令,能不惹事留不要惹事。”

“属下明白,是属下鲁莽了。”

女子又回头向那看不见的男人问道:“摩柯现在应该到哪儿了?”

“回大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少宗主已经到洛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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