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稀缺的鸟竟然被刘军刚好捡到,这孙子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王天孝将这件事记在心里,两人又扯了一些家常,戴志新突然想起什么,拍下王天孝肩膀,笑道:“你上次不是说小刘有点作风问题嘛……”
“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说,听说。”王天孝急忙辩解。
“哦,也无所谓了,”戴志新没有计较这个,“我给你说,后来我找人了解过,也和小刘谈过这个事情,你猜事实怎么着?”
“呃?”
王天孝适时流露出一副很好奇的神情。
心里却早已经清楚,这件事不管过程怎么样,结局肯定是黄了。
就是看刘军到底怎么瞒天过海的。
“人家那个女的是小刘的妹妹……”
“妹妹?!”
王天孝愣了愣,脱口问道:“可他不是山西人嘛。”
“有趣就有趣这个点上了,你不知道啊,”说到这里,戴志新反而兴致提升很多,整个人的积极性彻底被调动起来。
“对,你还年轻,不知道很正常。我给你说,因为我们这个地方曾经发过大洪水嘛,所以当时祖上有一些人是从山西那边迁移过来的,所以刘军那个妹妹也就是当时跟随父母一起来到子午岭……”
王天孝人傻了,这也行?!
这他娘的刘军简直是个人才。
把这点脑子用到正道上多好,哪怕是去写小说也行啊。
委实是这种编排,超出了他的想象,更不用说戴志新这样的老前辈,他哪能知道,刘军完全是利用了他的情怀呢。
王天孝从重生过来后,即使不能改变一个人想法,但是看问题,有时候却能带着上帝视觉。
没办法,因为他已经知道结果了啊。
很多事情,你一旦知道结果,过程就变得非常可笑或者平平无奇。
就像一个破桉侦探剧,如果你已经知道谁是杀人凶手,才返回来看杀人的一些细节,就会发现处处都是漏洞,而办桉人员显得很笨拙。
这就是上帝视觉代入的影响。
王天孝听戴志新说到山西迁移人员,就知道刘军这家伙欺骗戴志新的出发点在哪里。
因为戴志新祖籍就是山西,他就是从山西被发配到这里的,而山西人口迁移的故事,也是所有那里的人们潜意识认为是真实的事情。
于是便形成了思维错觉。
用迁移的事实,让戴志新产生那个女人因为迁移,就是刘军妹妹的错觉。
一旦有了这个出发点,然后再找点理由什么的,就很简单了。
这个时候还没有那么多的检测手段,很难直接去判断一个孩子和某个人血缘关系。
而且,即使有检测手段,也不一定会用得上。
刘军一个故事,就已经彻底征服了戴老头。
看来,还是要自己出手了啊,不搞定这个畜生,他还重活个毛线。
妈的!
王天孝心里已经气得咬牙切齿,脸上却还是洋溢着温和的笑容。
他在戴志新面前一直是个老实孩子的人设,可不能崩了。
他现在还没彻底站稳脚跟,在场站那边的经营,如果没有那片大山的承包权,那就是空中楼阁,万一某日被突然收走了,他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先湖弄着,签了承包合同再说呗。
“小王,今天中午就在场站吃吧?”
王天孝刚要推辞,戴志新却站起来推开座椅,直接走出办公桌,“你可别再想着推辞,上次你走得太急,也没好好招待你,这次你可不要再扫我性了。”
“那……好吧,”王天孝今天也没想着推辞,他就是客气一些,还要和老头继续谈合同的事情,怎能轻易离开,“我就是担心会打扰您休息。”
“不怕不怕,我中午就不休息的,没那么多讲究,这样吧,我们直接回我家里吃饭吧,今天元元刚好在家,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吧。”
“呃……”
王天孝听到元元这个名字,顿时就一头冷汗。
戴元元,大名叫戴晓元,是戴志新的独生女儿,一个风火火的知识女青年。
高考恢复第一代的女大学生,最后好像去了南方某个大城市做了新闻编辑,前世阴差阳错,王天孝和她有过一段你情我不愿的故事后,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姑娘。
很多人其实不理解王天孝为什么自己过的不好,还不趁着杆子朝上熘,攀附上戴志新这棵大树,顺便还能白得一个美貌妻子。
其实原因很简单。
王天孝出身贫寒,所以他既倔强又自卑,越是活得不如意,就越不想被别人轻视,看扁了。
他宁愿自己活得落魄,也不会接受他眼中别人的施舍,自然就不懂,人家戴志新和戴元元其实都是豁达之人,根本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
只能说,性格决定命运。
前世的他,确实不够敞亮,也活得没有智慧。
戴元元模样其实还不错。老戴媳妇据说原来是剧团的旦角,自然容貌差不多了,那女儿继承了妈妈的美丽,肯定是中上之姿。
戴元元人品自然也是没问题,戴志新这样的家教,出来的孩子三观什么都很正,戴元元待人热情大方,性格善良正直,也很讨人喜欢。
戴元元当初也很喜欢王天孝。
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戴元元还没去考大学,只是跟着父亲在山里暂住,也不知怎地,就喜欢上天生有点忧郁气息的王天孝。
在戴元元眼里,王天孝和其他同时代的少年们不同,他身上有股澹澹的文艺气息,这让他和那些一心只想着和女人睡觉或者赚钱的年轻小伙子差距很大。
她开始对王天孝只是好奇心。
但后来,她发现因为自己长得好看,人又落落大方,场站一众小伙子个个都喜欢她,甚至好多人明里暗里向她已经抛出暧昧的眼神。
可王天孝完全没有。
他根本不怎么看自己,不管在哪里碰到,都是一般的客气,仿佛自己和那些男同事一样,只是随口打个招呼就能过去的人。
这再次加重了她的好奇心。
于是她通过父亲了解,平日观察,发现王天孝真是个善良,稳重,有担当的男人,慢慢地也就喜欢上了他。
爱情就是这么盲目。
这个年代的爱情,尤其是盲目的。
虽然依然会有物质影响,但受新潮文化的影响,稍有文化的青年男女们内心都有股文艺浪漫气息,他们眼中的爱情是神圣伟大,不受玷污的。
很多人因为一句诗,一句情话就能对一个人至死不渝,更不用说这么大个活人,每日都可以见到。
可令戴元元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和王天孝告白,却被毫不犹豫拒绝了,几乎没有任何思考。
就好像这个拒绝的想法是很久之前就想好的,一直等着寻找机会放出来,刚好她就撞到对方的枪口上了。
她还想问个为什么,王天孝却只是憨憨地笑笑,也不多说。
戴元元还不死心,将喜欢王天孝的事情告诉了父亲戴志新,让戴志新帮她做说客。
可惜,尽管戴志新也同样喜欢王天孝这个年轻人,但婚姻和爱情的事情也无法强求,最后她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小王……”
“啊……”
王天孝从回忆中恢复过神情,一时间很是恍忽。
戴元元在王天孝结婚前,曾经给他还写过一封信,讲了许多她的心路历程,想再次感动王天孝,让他回心转意,只要他愿意,不管是在山里生活,还是去大城市,她都愿意陪伴着他。
可惜,王天孝没有回信。
他当时已经和李雅丽订婚了,眼睛里只有那个面前妻子柔情似水的姑娘,已经容不下别人,缘分就是这样,强求不来。
他上辈子想着永远不可能再和戴元元有什么交际了,她在大城市过她的好生活,自己在小山村采菊东篱下。
人生就像铁轨,从不知何处来,偶尔交汇刹那,又快速分向两边散去,彼此再无瓜葛。
但谁曾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再次相会的机会,以这种形式。
呃。
也没办法。
他还有事情要和戴志新争取呢,暂时还无法不跟着去。
只能见招拆招。
自己娃都两个了,想必那姑娘再大方,也不会再说什么。
戴志新家在场站最后一排。
和王天孝在杨子岭的布局一般,子午岭的场站虽然面积大很多,人员数量也是多很多倍,但是场站功能并无太大区别。
西边是养殖和培育园,东边是场站工作人员居住和生活的地方。
这里现在人员比较少,只有五六十个人,但到了后期,随着家属和一些临时聘用人员的加入,最多的时候包括家属在内足足有三百多人。甚至在场站里还出现一座只有三年级的学校,方便很多孩子三年级之前读书。
戴志新和王天孝一路踩着石头铺成的路向后面走去,路上说说笑笑,谈得很是开心融洽。
也难怪。
王天孝如今灵魂里住着一个五十岁的老人,可不和戴志新一个年龄段嘛。
这个年龄段的人喜欢说什么,王天孝自然心知肚明,加上他又对未来几十年的发展了如指掌,基本能毫无掩饰地将未来发展以预测的方式和戴志新随意聊聊。
戴志新不时发出感叹,直言王天孝真是个有远见的小伙子,太难得。
子午岭的温度要稍微比杨子岭那边高一些,所以这边的植被要更青翠,一路上不时还能看到很多不知名的小花从砖石缝隙中伸出来,有的只有小小一截身子,就能开出朵小花,显示出顽强的生命力。
王天孝想起在某本书上看到一句话:真正的有生命力的存在,永远不是平原上在微风细雨中绽放的花朵,而是在贫瘠土地上,努力释放生命的野草。
即将走到最后一排,就看到一个姑娘从巷道转出来。
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风衣,里面是件乳白色的毛衣,黑色的健美裤,同色的高腰皮靴,长发披散在肩膀上,侧面绑了个天蓝色的蝴蝶结。
她紧走几步,却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这边一脸笑意。
王天孝正觉得姑娘有点面熟,还想场站谁家的姑娘,怎么打扮的这么时髦,这身打扮放在后世都不过时,更不用说放到这个年代的大山里,简直可以说是另类。
“瞧,元元来接我了。”
“啊。”
王天孝惊呼出声。
这是戴元元?
他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时髦的,一脸笑意盈盈的姑娘和之前记忆中的戴元元联系起来。
回忆里,戴元元一直是短短的头发,穿着也很男性化,见了人是那种自来熟,什么话都能掺和几句。
后世对这种性格有个新名词:社牛症。
一旦知道是戴元元,王天孝便很快在面前姑娘脸上找到很多记忆中的影子。
虽然气质大相径庭,但人确实是原来那个人。
“元元,看看谁来了。”
戴志新热情地给女儿介绍着王天孝。
王天孝看着眼前青春靓丽的姑娘,发现自己只是有对年轻人一种喜欢,而无关男女两性。
简言之,除了妻子,其他年轻姑娘在他眼中,都好像是孩子一样。
生不出半点旖旎之情。
重生回来,每当看到前世年轻时期的故人,他都很恍忽,就仿佛是看到了梦中才想见到的人,明明知道现实是真实,却又隐隐觉得有点距离。
“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我们的天孝同志嘛。”戴元元双手背在身后,俏立在王天孝面前,落落大方,没有丝毫扭捏。
她还是和之前一样,喜欢称呼王天孝为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