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都没认出我,亏我在杨子岭那边还念叨着你呢。”王天孝显得很“委屈”。
“别别,”刘军走过来,打量着王天笑的摩托车,眼里都是难以压制的嫉妒,“天孝啊,你这一个月没见,怎么就摩托车开上了?”
“哪有,这就是借人的,玩一玩。这不回来场站有事嘛,路途遥远,所以才骑的。”
“哦,”刘军的神情明显放松下来,“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呢。”
王天孝看着刘军手里的钱,打趣道,“怎么,场站又发钱了,看样子有几十块呢。干什么发这么多钱?”
“哈哈,一些辛苦钱,”刘军笑着将钱装进口袋,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不是在杨子岭嘛,怎么有空回这里了?”
“这不是想你们了么。”
“骗鬼呢,肯定有事情吧,是啥事,能不能给我说说?”
王天孝笑了笑。
不言而喻。
“还对我保密呢,把我当外人,”刘军装作埋怨地样子,却指着二楼说,“找场长的话就上去吧,他现在在办公室呢。”
“行,那我先去找找老场长,完了找你喝酒啊。”
“那我等你,快去吧。”刘军热情地说。
两人在客气中分别。
刘军走回自己的房间前,停下脚步,看着正在从后备箱拿礼品的王天孝,暗暗思忖,这个榆木疙瘩,什么时候突然开窍了?
这么想起来好像一个多月前他回到山里面的时候就有一点不对劲,只是当时自己还没有发觉,没有特别注意罢了。
因为不管从哪个方面看,王天笑这个家伙都没有任何出息。即使老场长喜欢他,有心培养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场站只有一个场长,而老场长将在某一天离开场站回到城里,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如果他走了之后,场站必须找一个人继承接管,刘军对这个场长的职位势在必得。
虽然,之前他发觉老场长好像有点喜欢王天笑,不是一般的喜欢他,是有点欣赏他。甚至还想把女儿都嫁给他,若不是王天笑死板教条,没有抓住机会,恐怕现已经没有自己什么事了。
一个月前当他知道王天笑要被调到杨子岭分站,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没有竞争力和直接没有这个人相比,那自然这个人消失掉,他才能更加放心。
他一度觉得没有王天笑这个绊脚石,场长职位几乎是他的囊中之物,唾手可得,就等着老场长赶紧走了。
可今天见到王天笑,却让他心里又多了几分忐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难道事情有新的变故了吗?
他不由记起,一个月前老场长突然询问其他私生活的事情,当时可把他吓坏了,要是他在外面有女人的事情被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说了也奇怪,他在那个地方有女人是非常隐秘的事情,按理说绝对不会有人发现才是。他已经足够谨慎小心,而且那个女人也懂事,从来不给她找麻烦,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但是无风不起浪,老场长不可能在没有任何证据或者信息的情况下,就突然问他,这种事情一定是捕捉到了什么苗头。
“看什么呢?”
一声问候打断了刘军思绪,他转头一看,是崔万山。
崔万山是场站的老同志,工龄要比场长都长,若不是他这人心无大志,说不定也有成为场长的机会呢。
所以刘军也同样把崔万山当做潜在的危险和竞争对手,只要他一天没当上场长,他就不能彻底放宽心。
这种将命运寄托在别人一念之间的感觉很不爽。
“你看,那不是天孝回来了嘛,他没通知你啊,你们两个不是好得穿一条裤子吗?”
“天孝又回来了?”崔万山愣了下,“我也没见到他自行车啊?”
“还要啥自行车呢!”
刘军戏谑道,“看到场站院子里那辆大摩托没?那就是人家天孝骑回来的。”
“怎么可能,天孝哪里有那个钱买摩托车?”
崔万山知道王天笑的经济实力,毕竟他们在场站里关系最为密切,很多时候都是同吃同住,彼此都是知根知底。
要说人和人之间必须用虚伪做化妆布的话,那么他和王天孝根本就不需要,他们有着过命的交情,无论人情关系和功名利禄都无法改变彼此的友谊。
“看你说的,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你自己去看嘛,我刚才还看到他提着东西去场长办公室了。”
崔万山瞥了眼场站小院,笑了笑,转身走了。
“你还不信是吧,你自己去看啊。”
崔万山没有再理睬刘军。
心里想着,如果真是天孝,他肯定会来找自己,何必现在凑这个热闹呢。
看刘军的样子,都将嫉妒差点刻在脸上了。
也是可悲。
刘军被王天孝的摩托车本来就搞得不怎么开心,又在崔万山这里吃了憋,看着崔万山离去的背影,他那个心情啊,顿时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可他一时间也想不到好办法,只能心里狠狠地想,“你们都给我等着,等老子当上场长,有你们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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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孝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对他咬牙切齿。
他忍着诧异地恶心,和刘军初次会面后,暗暗心里已经有了想法,这次不把刘军搞定,他就暂时不离开场站了。
原本还想借刀杀人呢,看样子完全不行。
不亲自动手,还真拔不掉这颗毒瘤。
他提着东西,径直来到二楼戴志新的办公室,趴在玻璃窗上看进去,看到戴志新正在桌前写东西。
好巧不巧,他刚看进去的同时,戴志新也恰恰抬头涨放松放松眼睛,结果一眼就看到了趴在窗上的他。
一时间还愣住了。
以为自己花了眼睛。
待确认真的是王天孝后,没好气的笑骂:“来了就进来呗,蹲在窗外看什么,怕我吃了你啊,我又不是洪水勐兽。”
“哈哈。”王天孝也笑了笑,绕过隔墙进了房间,将手里的东西提过去径直放到办公桌侧面。
“你提的啥?!”
“吃吃喝喝的一些东西,没啥。”
戴志新拉开椅子,侧头看了眼东西,意味深长地说:“小王,你怎么也搞起这种动作了?”
“啥动作?”
王天孝一脸懵,“不就是晚辈给一个叔叔带点吃吃喝喝的东西。”
“你呀,不要跟别人学这些了,你也不是这种人不是。”
“我没有跟谁学的意思,这纯粹是一点点晚辈的心意,您是了解我的,我何时给别人提过东西,”王天孝笑笑,拉个椅子顺便坐下,“这不,您和别人不是在我心中不一样嘛。”
戴志新听王天孝这样说,微微有点意外,他认真地盯着王天孝的笑脸,试图从笑容后面摸到他真实的想法。
但不知为何,这个他之前一眼就能看穿肠肠道道的年轻人,如今已经变得身披战甲,他莫说看清楚最深层次的想法,即使是表面的意思,他都看得模模湖湖。
上次他来要离职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可也没有太多想,时隔一个月再次返回场站,他在原来的基础上变得更深沉。
更让人难以捉摸。
“行吧,不说这个了,”戴志新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你在杨子岭那边怎么样,我还说什么时候过去看看呢,一直没抽出时间。”
“还行吧,就是之前没有注意到,现在去了那边,还真能碰到盗伐的人……”
“真的吗,你碰到了盗伐者?”
戴志新有点紧张,这个年代盗伐者可不只是偷树那么简单,他们很多人手里都有家伙,要是遇见那种愣的或者不要命的,他可能会真的杀人越货。
就在戴志新做场长短短七八年,已经有一个巡山员殉职,还有一个被子弹打穿大腿,最后截肢变成残疾人。
遇见枪,人就会变得很脆弱。
而且巡山员即使有枪,按照规定也只能警戒或者被动反击。
若是主动出手,反而可能面临调查。
听到王天孝说到盗伐,他的心弦可不一下子就被揪起来了。
“嗯,还不止一伙。”
王天孝添油加醋将赵家村几兄弟的事分两次讲给戴志新听。
另外杜撰出一伙不认识的盗伐者。
戴志新听得直吸冷气,感叹道:“没想到杨子岭那边也会发生这种事。”
“可不是嘛,哪里其实都差不多,”王天孝附和道:“尤其是杨子岭那边,我们场站之前文没有正式纳入管理,所以那些盗伐者才能肆无忌惮。”
“这些蛀虫!”
戴志新越听越生气,他是那种从大地方来到的人,一腔热血都向着国家,听到有人损害国家利益,顿时难以忍受。
王天孝其实就是在等他这个样子呢。
虽然两人看起来年龄差距很大,但实际上真实年龄却几乎一模一样,都是五十多。
不同的是,王天孝经历过新时代的洗礼,看问题的角度比戴志新更深更透彻一些。
别看王天孝只读个初中,戴志新是高级知识分子,但经历的缺失,让戴志新面对王天孝挖的坑,他丝毫没有觉察。
一步步趟了进来。
“您也不要生气,不是还有我嘛,只要我在杨子岭一天,我就不会让那些人偷盗我们公家的财产,您放心吧。”
戴志新神情这才缓和一些,欣慰地对王天孝说,“这么说起来,你能到杨子岭还真凑巧了,不过,你一个人在哪里,能应付这些违法之徒吗?”
“我一个人是有些紧张,”王天孝苦笑道,“幸好之前我不是请示过您,在大山的树木间种点东西维持生活嘛,所以就找了几个干活的人陪着。关键时候他们也能起到一些作用。”
“这样啊,那还好,那还好。”
“就是他们现在也住在场站里,这要给您汇报下。”
“住就住呗,”戴志新笑道,“我记得杨子岭场站有一二十间房子是吧,反正空的是,让他们尽管住就是,房子空着才更容易坏呢。”
“那就多谢谢老场长了。”
“这没啥,你一个人守在那边才不容易,”戴志新说到一个人,突然心头一动,问道:“对了,你不是一个人吗,要不要再安排一人过去?”
“安排一个人?”
王天孝略一思考,笑着说:“安排一个人也可以,但是这个人要我选。”
“如果我没猜错,你肯定要小崔是吧?”
“您猜出来了?”
“那还用猜,”戴志新笑道,“谁不知道你们两个人关系好到能穿一天裤子,你不选他还能选谁?”
“哈哈,什么都逃不过您的慧眼。”
“你要选小崔,我这边倒是没什么问题,发个调令就行,但是你要问问小崔的意见,他愿意离开这里,去杨子岭那边吗?”
“嗯,我来和他商量。”
搞定这件事,王天孝装作不经意地提到刚才碰到了刘军,手里正拿着钱数呢,和戴志新开玩笑说怎么发钱没有自己的份。
“你说小刘那钱啊,那不是场站发的,是局里的奖励。”
“奖励,奖励什么?”
“说起这事也是巧了,小刘竟然在山里捡到两只大鸨的幼鸟,这对我们子午岭来说可是重大发现,林业公安部门特奖励小刘一百元钱。”
提到这事,戴志新现在还很兴奋。
王天孝一听是大鸨,愣了愣,也瞬间明白刘军为什么会被奖励。
委实是大鸨这种鸟,按理说很难出现在子午岭。
倒不是绝对不可能,而是子午岭的地理条件只是勉强可以让它们生存,但距离最适合它们习惯性生活的草原却距离不近。
大鸨是一种典型的草原鸟类,因为中药里传说吃了它能壮阳补肾……
也不知为什么,反正山里很多东西,吃了都能壮阳。
大鸨的补肾也是写进药物体系的,所以一度成为人们捕捉和猎杀的对象。
因为这种鸟体型很大,要飞得时候需要先在地上疾跑几步助飞,有点像飞机那样,所以它的起飞速度很慢,很容易被捕捉到。
很快,就被捕捉到近乎灭绝。
后来,大鸨已经被定为我们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和熊猫,金丝猴一个等级,可见它的珍贵性。
大鸨是种喜欢同性居住生活的鸟,早先都是很大的鸟群共同生活,传说是七十只一起,所以“鸨”这个字就是“七十鸟”会意而来。
可到了二十一世纪,莫说是七十只的大群,即使七只的小群也几乎看不到几个。据统计,我们国家大鸨的数量不超过四百只。
可是真的比大熊猫还稀有的一种保护动物。
在八十年代,很多后世几乎灭绝或者因为稀少受到的动物还都大量存在,例如豹猫,蜜狗,鸮等,但是这个时候的大鸨就已经很稀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