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前线军报而来的,还有夏侯琅的一封家书送至。
茅伟志心知,现在才是最紧要的关头。这一天终于来临了,是他,是夏侯琅此生命运的转折点。
第一封家书是告诉茅伟志,此刻已是北征北梁的大好时机。
随之而来的奏折,则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令整个朝廷震荡。
“万万不能再出兵了!”袁沐才劝道,“好不容易才攻陷永安,我军剩余不足十万,再挥军北上,出塞外,万一胡人再次来袭,胡大军将军难保永安!”
茅伟志道:“北梁人游走塞边,又与高丽接壤,若不及早携战胜之威平定,迟早将酿成大患!”
“入冬了。”林朝洋道,“右相大人,你在想什么?我军不适宜冬季作战,大雪会拖垮所有骑兵,北梁族又以游击闻名。”
“远交近攻,刚刚赶走胡人,对其余诸族,须得以怀柔安抚为主,怎么能再出兵?”唐博不客气道。
“淮扬府的将士们也该回家了,这一次北伐,我们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人心思归,不能再打下去了。”
夏侯琅的奏折遭到了整个朝廷的一致反对,大臣们一脸无法接受的表情,就差说出茅伟志怀着私心的话了。
皇后刚为秦承泽生下一对龙凤胎,男孩还被立为太子,现在所有人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但是进一步北征的意见仍是遭到了所有人的强烈抵制。
但茅伟志却谁也不怕了,现在朝中他已有了绝对的稳固位置,任谁也动摇不了他。
只要秦承泽点头,茅伟志便可把这些反对的声音全部强行镇压下去,推动夏侯琅的兵马,扑往关东。
秦承泽坐在至高位上,沉默以对,茅伟志转身,鞠躬道:“陛下,只差一步,便可保我大秦千年万载疆土,请陛下定夺。”
短暂的安静后,秦承泽开了口。
“召回夏侯琅,令胡大军留守永安,收兵。”
茅伟志登时呆在原地,朝臣们纷纷点头,都是“早知此事”的神情,秦承泽正要走,茅伟志却道:“陛下!”
“朕意已决,不必多言。”
秦承泽走了,大臣们也都散了,剩下茅伟志独自站在殿内,身影被夕阳拖得长长的,映在窗格上。
当天夜里,茅伟志与秦承泽爆发了平生第一次最为剧烈的争吵,秦承泽简直就要把茅伟志轰出御书房去。
“朕说不行,就是不行!”
茅伟志道:“这不全是为了夏侯琅自己!你忘了大哥的血仇?忘了北梁王的计划?北梁人迟早有一天会酿成大祸!”
“不是现在。”秦承泽冷冷道,“以后。”
“什么以后?”茅伟志道,“言而无信,你如何朝夏侯琅交代?”
“朕除了对夏侯琅交代,还要向千千万万的淮扬府将士交代!朝战死的袍泽们,他们的妻儿交代!”秦承泽几乎是大吼道,“让他来啊!来质问朕!朕无所谓!”
“那你一开始怎么不说!”茅伟志大吼道,“用他打仗的时候为什么不说?你骗得他心甘情愿地为你卖命,现在用完了又想……”
“朕是皇帝。”秦承泽语气森寒,上前一步道,“阿志,你是不是称兄道弟久了,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茅伟志瞬间意识到危险,忙退后一步。
“朕要给他什么。”秦承泽的声音发着抖,威胁道,“那是朕赏他的,容不得你来讨价还价……你身为汉人,却一心想着怎么帮一个北梁人复国……复国之后,还要一走了之……你……你究竟有没有将南朝的江山放在眼里!君君臣臣!你何时把朕放在眼里过?!”
茅伟志听到这话时,心便凉了半截,不住朝后退,他终于知道秦承泽的心思了——从一开始,秦承泽就根本没有打算兑现这个承诺。
“三哥,你言而无信。”茅伟志道,“你留不住我。”
“你哪里也去不了。”秦承泽端详茅伟志,澹澹道,“我不会让夏侯琅带走你。”
茅伟志不知不觉撞开了御书房的门,紧接着摔上门,转身离开。
秦承泽怒不可遏,站在御书房内喘气。
十月十五,天际一轮圆月。
茅伟志攥着夏侯琅的家书,知道北方已经下起了大雪,所有人都盼望着归来。而夏侯琅则等待着秦承泽许给他的兵,预备在酷寒抵达前,一鼓作气,回师北梁。
“右相大人。”一名宫女道,“左相大人请您到殿里去说说话。”
茅伟志强自按捺愤怒,进了宫内,在偏殿,杜淳之脸上止不住的担忧,问:“怎么又吵起来了?”
茅伟志笑了笑,说:“没事。”
杜淳之又安慰了茅伟志几句,茅伟志便叹道,“他不愿借给夏侯琅兵。”
“陛下怕你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杜淳之笑笑,伸手摸了摸茅伟志的头,说,“为师也劝过他几次,你不是留在这里的人,勉强留着,也过得不高兴,不如想去哪儿,就让你去罢。”
“可惜他还是铁了心,要把夏侯琅召回来。”茅伟志道。
杜淳之蹙眉道:“有什么办法没有?今天御旨已经发出去了?要么让夏侯琅留在永安,过一个冬……”
茅伟志沉默摇头,倏然间起身,杜淳之焦急道:“阿志,你...”
茅伟志快步穿过御花园,眯起眼,思考拖下去的可能性。
如果夏侯琅带兵留在永安,那么过完这个冬天,说不定可以找机会进取北梁。
但最迟明早,朝廷的命令就会发出去。
夏侯琅一定会与胡大军爆发冲突……茅伟志走过御书房,见里面已熄了灯。
外面侍卫正在巡逻,路过时朝茅伟志行礼。
茅伟志大摇大摆进了御书房,点起灯,将桌上奏折一拢,无意中又见桌上的铁匣。
铁匣上着锁,茅伟志深吸一口气,在书桌内找到钥匙,打开匣子,里面是帝王的印玺。
茅伟志抽出一张空白的御旨,盖上印,关上灯出来。
回到偏殿内,遣人去传唤一名小厮。
侍槐正在宫外听命,赶来时,茅伟志已飞速写完御旨,交给侍槐。
“火速北上。”茅伟志道,“这里有通关文书,还有右相的亲笔书函。把御旨与这枚玉佩,带到永安城里,交给夏侯琅,让他带兵出征。”
侍槐不知内情,点头,接过茅伟志的玉佩,转身离去。
侍槐走后,茅伟志犹如全身脱力般倒在椅上,现在,剩下的就等夏侯琅了。
茅伟志不是没想过后果,假传圣旨的罪名可是要杀头的。
可是,他赌秦承泽不会把他怎么样。
这日过后,茅伟志没有再提让秦承泽兑现承诺的事,秦承泽也什么都不说。
10月27日,新书修仙小说《兄弟修仙记》上线了,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