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士族想争取更多的利益,是以附议谈判一事,茅伟志也是清楚的,如今各站一队,秦承泽已削了赵将军兵权。
接下来的,就看各自站队的后果了。
茅伟志还有最后的靠山夏侯琅。
赵将军不会再被派出去,秦承泽也不会将孙将军派出去,毕竟孙将军是他的铁杆支持,林安城的御林军全靠他统帅。
而前线的动向,是随时掌握在茅伟志手中的。
茅伟志让夏侯琅撤,夏侯琅就会撤,茅伟志让夏侯琅战,夏侯琅也会战。
这才是左右局势最关键的一着棋。
而只要夏侯琅还在前线,负责接触胡人的信使,朝廷里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要秦承泽着手安排,不理会所有人暗藏的废立之意,茅伟志就在另一头,为秦承泽将和谈的内情通通压住。
等到二帝被接回来,到了那时,才是真正的战场。
凡事必须算无遗策,无论如何要堵住秦承泽的嘴,不管秦承泽如何想,也决不能让他下手。
保住太子的性命,打发他走,去当个王,才能让夏侯琅收复京城。
于是这辈子的重担就完了,可以辞官回家,过小日子了。
希望老天看在他一路走来,做的都是呕心沥血的事的份上,别给他茅伟志出太多的难题。
当天午后,茅伟志回了政事堂,厅内气氛非常奇怪,所有人彷佛都知道某些事,却又都心照不宣。
茅伟志也不开口提,只是坐下批折子。
到得傍晚时,所有人不约而同,停了手头的事。
唐博率先开口道:“茅大人。”
“唔。”茅伟志心知肚明唐博想说什么,却懒得理会他。
唐博却不让茅伟志躲过这事,问:“今日早朝之议,您怎么看?”
官吏们纷纷朝茅伟志望来。
茅伟志一哂,收起奏折道:“我今日没去上早朝,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茅伟志一句话挡得干干净净,唐博却依旧不放过他,认真道:“茅大人说笑了,此事与天子,与百姓,与文臣武将息息相关,政事堂怎能置身事外。断然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茅伟志知道唐博于心不服,不仅唐博,这一众官吏也不服,事到如今,必须给他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自古天子上启皇天,下抚万民。”唐博道,“茅大人,此事切莫一意孤行。”
茅伟志看着唐博,反问道:“一意孤行?”
官吏们纷纷静默,尽数看着唐博与茅伟志。
茅伟志又看看周围人等,知道这也是整个政事堂商量好了的态度。
“我明白了。”茅伟志道,“但也请唐大人记得今日说过的话。”
唐博微微蹙眉,茅伟志那话威胁味十足,话中带话,提醒所有人当心点,万一你们扳不倒秦承泽,以后的事,我今日可都一五一十地记得。
唐博本来准备了长篇大论,要试探清楚茅伟志,茅伟志这么一句话,彷佛在暗示唐博,自己还有后着,让他不要得意得太早了。
那话尽数被堵回了嘴里,唐博半晌再想不出来别的,何况茅伟志也不是没做过诸如此类的事情。
上次变法一事,不是吗?最后弄得灰头土脸的还不是自己这边的人,最后还赔出去了一副名人真迹。
“等罢。”茅伟志澹澹道,“时间自会给在座诸位一个交代。政事堂虽自前朝启,干涉国事已有两百二十五年,凌驾于六部之上,连天子敕令都可封还。但涉及天家之事,我建议各位勿要妄言、妄动。”
茅伟志一整衣袍起身,走到厅堂门外,回头朝唐博道,“唐大人是否想过,为何政事堂能多年保持其超然地位,原因便在于里面的各位,是士族也好,是寒族也好,都一心为国。为国,总不会有错。谁要主动卷入了这场纷争中,我们便会失去政事堂一直保有的中间立场。若先生身体无恙,他必定不会插手此事。”
茅伟志这话说得在情在理,所有官吏无话可驳。
唐博想了许久,不料茅伟志却以这么一番话,来镇压住了所有人。只得点头道:“茅大人说的是,是我们欠考虑了。”
茅伟志微微一笑,朝众人一揖,扬长而去。
当夜,袁沐才又亲自来见,这一次却是带着各大士族的表态,暗示茅伟志,时至今日,需要站稳了。
茅伟志可以问一众官吏的责,对年长的袁沐才却不得不客客气气,两人交谈时,茅伟志只听得十分担忧。
照袁沐才那意思,是江南士族想联合拉拢茅伟志,让他不要再护着秦承泽。
茅伟志没有正面回答,客客气气地送走了袁沐才,回到房里,出了口长气。
赵将军要求和谈,要秦承泽让位。江南士族要废立,政事堂无人支持秦承泽……不对,茅伟志蓦然警觉。这样一来,秦承泽还有多少支持者?
赵昌等人是视自己而定的,或许他们找茅伟志,为的只是探听茅伟志的立场,大家寻思着赌一把,是押在秦承泽身上,还是押在太子身上,与茅伟志的决定并无太大关系。
事实上若认真说,这些人还是偏向于太子一点。毕竟当年在京时,包括张安在内的所有人,曾经都是标准的太子党。
这么一来,唯一支持秦承泽的人,就只剩下茅伟志自己。
士族只要能争取到他茅伟志与夏侯琅二人,秦承泽便大势已去……茅伟志此刻才觉得危险。
看来秦承泽的境地丝毫不容乐观,而支持他的派别,到太子归来后,若处理不好,势必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茅伟志在房内沉思踱步……忽然又想起一人。
这个人对局势的发展至关重要。
茅伟志连夜出门,吩咐备车,赶往御林军官署。
官署内,孙将军正在擦自己随身的长剑,他是完全置身事外的,不上朝,不参与政事决断。
但如今他手中握着最重要的军力——御林军。
赵将军已交付兵权,现在唯一有权左右整个大秦的大将,就只有夏侯琅与孙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