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何文婷穿得整整齐齐，在我面前亭亭玉立。她上身穿着粉红色的羊毛衫，外面罩一件牛仔褂，半敞着怀，没有系扣子；下身是蓝白色的牛仔裤，显得双腿修长，非常健美；脚上穿一双白色运动鞋。

我注意到何文婷今天扎着马尾辫。平时她喜欢头发披散着，她自认为那样显得更成熟。今天她还背了一个双肩红色背包，我认出那就是她的平时上学背的书包。

何文婷的两只手，紧紧攥着羊毛衫的一角，神经质地拈动着。她显然非常激动，神情恍惚地看着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知道这个时间点的男生宿舍，不是这样一个漂亮小女孩应该出现的地方，赶紧抓住她的胳膊，带着她急速往外走去。路过盥洗室的时候，与一个外班的同学撞了一下，他正用毛巾擦着脸，瞪大了眼睛，奇怪地看着我们离开。

经过宿舍楼门厅的时候，我特意看了宿管科值班室一眼，里面的那个大爷好像已经睡着了，并没有注意到我们。怪不得何文婷能够轻松混进来。

我们宿舍楼的管理规定，平时周一到周五，是11点锁闭楼门的；但是周六周日两天的晚上，则是11点半锁楼门，这是为了方便那些喜欢在外喝酒闲逛或者打工晚归的大学生。

幸亏今天是星期六，正是这多出来的半个小时，使得何文婷能够轻松进出我们宿舍楼，而没有被人发现。要是一个如此漂亮的小女孩，被宿管员发现进入了宿舍，不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才怪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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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领着何文婷，急匆匆地走到大楼东边的一片小竹林里。看看四下无人，这才站住了。四周是黑黝黝的树影。

天上淡淡的月光，以及不远处惨淡的路灯光，照在何文婷的脸上。她的脸色看上去那么苍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她那稚嫩的小脸，竟然显得有几分憔悴，有几分超出年龄的成熟了。她穿的那身蓝色牛仔服，使她仿佛一个不可思议的落魄的蓝精灵。

我轻轻地抱住她的肩膀，柔声问道：

“文婷，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何文婷趴在我的肩头，呜咽起来，过了一会，小声说道：

“爸爸不让我出门，他让我再也不要见你了。可是我实在受不了啊！所以就找机会偷偷跑出来了。”

“可是，你怎么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呢？”

“我怕你不愿意我自己出来找你啊！”

何文婷抬起头看看我，眼神有一丝畏缩。这眼神让我的心在瞬间融化了。她继续说道：

“十点的时候，爸爸以为我已经睡着了，在接到一个电话后，他就悄悄地出去了。很可能是又去搓麻将了。我就赶紧起来穿好衣服，拿上了我的所有压岁钱，还有妈妈寄给我的钱，总共五千多元。然后我就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到了你这儿，我知道你的宿舍号，你以前告诉过我的。”

何文婷一边趴在我耳边窃窃私语，一边观察着我。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看我并不生气，也不惊慌，她的情绪渐渐放松下来了。

我也从刚开始的震惊，渐渐恢复了平静。我的心里满溢着浓浓的柔情。我对何文婷的爱情再次激烈升腾了起来。

是的，我本来以为经过李雨馨的那一番疯狂闹腾，我与何文婷的爱情关系已经结束了。我的自我毁灭之旅也结束了，我正在返回一种正常秩序的庸常生活。

然而现在，当这个像紫罗兰一样柔弱可人的小姑娘，来到了我的面前，我的柔情还是迅速地从灰烬中复燃了。这种激情不可遏制，在瞬间冲昏了我的头脑。

我很了解自己，我一向是一个敏感的不幸的坏家伙。我身上一直潜伏着一种可怕的疯狂，我无力抵御那些情欲的冲动，我的内心经常响起一种神秘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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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文婷把书包打开来，里面塞满了她喜欢的各种小东西，有水杯，有牙刷，有巧克力，甚至还有一个小玩具熊。她一件件地拿给我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咯咯娇笑，一边说话，说到后来，她脸上浮起了得意的表情。

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怎样处理这件事才好。如何安置这个奇特的小姑娘呢？她偷偷离家出走，一门心思来投奔我，可是我这样一个还没有经济能力的小青年，能给她幸福的生活吗？

我估计，何文婷虽然一心一意跑过来找我，但她应该也没有多想什么。她不过就是受到那些离家出走的新闻故事影响，也想做一次这种冒险的事而已。

何文婷像电影里那样偷偷溜出家们，还不忘拿上自己所有的钱，她在黑暗中乘车狂奔，那些假想中的惊险与刺激，也会极大地增加这种盲目出走的游戏性质。实际上她需要的也许就是这种冒险的刺激与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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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回想当年的情景，内心充满了悔恨。如果我当时坚决地让何文婷回家，她也许不会强烈反对的。毕竟我如果不带着她，她自己在外面漂泊没有什么意思的。

何况从冒险经历来看，她已经做成了这件事，她已经尝试过了从家里跑出来的滋味，她应该为自己安然无恙地找到了我这里，感到庆幸，甚至会有一丝满足感。

唉，那时候，我多么应该送何文婷回家去。从此以后我们永不相见。那么也就不会有后面的悲剧了。

但我却没有那样做。我沉浸在一种罪恶的奇特的冲动中。何文婷的突然出现，她那精致美丽的小白脸，她包里那些滑稽的小玩意儿，都给我一股柔情的刺激。这种刺激几乎要了我的命，我天性中善良的那一部分，在那个时刻，完全泯灭了。

这个美丽绝伦的小姑娘，娉娉婷婷地站在我面前，就仿佛是大地为夜晚准备的花朵。我觉得她是我今生今世唯一的传奇。如果失去了她，我将在平庸的生活中随波逐流。

何文婷是一个不可复制的奇迹。她既然在我的生命中出现了，我就要紧紧地抓住她。我当然很明白，我们的爱情带着一股破坏性的巨大力量，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荒谬绝伦的，却也感人至深的神话。

在那个夜晚，我最终决定，我要紧紧抓住她。既然已经有了一个戏剧性的开始，那么我就再添一个浪漫的结尾吧！

在那个决定我命运的时刻，我突发奇想，我应该带着何文婷，离开狭窄逼仄的无州，去祖国广阔的大地上漫游，去看异乡的奇异风景，去塞北和江南流浪，去陌生的大城市的街道散步。我要跟过去的生活告别，做一个勇敢的对抗命运的当代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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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作冷静地对她说道：

“文婷，你真的想跟着我出去漂泊吗？如果你真心愿意，那么我们可以去旅游一段时间。反正你都好多天不上学，你爸爸也已经对你无可奈何了。”

何文婷瞪大了眼睛，惊喜地说道：

“东凌哥，你同意了？太好了！现在就带我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我再也不想回到无州了！”

我摇摇头，沉声说道：

“不，我们只是出去玩一段时间，以后还得回来。我们还不能彻底离开家乡。我还需要上完大学。等我们回来，你就乖乖地回去上学吧！然后我们平心静气，静待花开。你会在这些经历中长大成熟的。”

“我爸爸会不会为此疯狂的？他会饶得了你吗？”

“嗯，你爸爸会原谅我们的。他别无选择，必须原谅。早晚有一天，他会学会尊重你的选择的。”

我说着安慰她的牵强的话。其实这些屁话，我自己也无法完全相信。我只是在一股黑暗的冲动中，无力自拔了，就像中了邪似的。

我无法分析自己的内心。如果分析得太透彻，也许我的精神会崩溃的。无知者才能无畏，无知一点，我们才能体面地接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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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文婷带着兴奋而迷惑的表情，再次猛地投入我的怀抱，连声问道：

“东凌哥，真的吗？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你真的同意带我出去旅游了？去什么地方呢？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何文婷紧紧抓住我的手，摇晃着我。她甚至反复问我：

“东凌哥，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我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

“不骗你。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走动。我回去整理点东西，几分钟后就会回来。顶多十分钟。你耐心等着我。”

何文婷紧张地点点头，手里抱着那个温暖的玩具熊，顺从地站在那儿。我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转身跑回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