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里，除了给何文婷辅导功课，我还接手了另一个家教工作，几乎每个晚上都在外面奔波，很少见到李雨馨了。

这其实也是我与李雨馨的感情，越来越淡漠的一个重要原因。毕竟感情是需要交流的。人际关系往往是交往越密集了越亲近，见面越少了就越疏远。

当然，客观地说，也有一种相反的情况，远了香，近了臭，距离太近了，反而疏远了。具体怎么做才好，这就端看交往的分寸，怎么去把握了。

李雨馨的幽怨已经毫不掩饰了，对我越来越失望。我在等待着她最后的摊牌。我可不想首先提出分手，那样的话，女孩子会恨死我的。

有一天下午，我骑上摩托车，去另一个家庭，准备去辅导一个小男孩。在经过无州市实验中学校门口的时候，恰好看到学校放学了，成群的初中生们涌出了校园。路太拥挤了，我只好下了摩托车，慢慢推着车往前走。

忽然有人拍了我的右侧肩膀一下，我连忙向右转回头一看，却没有认识的人。这时候我左耳朵边，响起了银铃一般的一串咯咯娇笑声。我往左侧转头，赫然发现正是我的小仙女何文婷。

她这段时间又长高了不少，眼看就要赶上我高了，才十四岁的小少女，竟然已经接近一米七了。她雪白的面颊，在春风里如同桃花一样盛开着，那笑容甜得钻入了我的心里，让我浑身麻酥酥的，几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此时此刻，看着娇美无限的何文婷，我却不由地走了神，脑海里浮出唐朝风流才子杜牧的诗歌《赠别二首》：

其一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其二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诗歌翻译：

姿态美好举止轻盈正是十三年华，

仿佛二月初含苞待放一朵豆蔻花。

看遍扬州城十里长街的青春佳丽，

卷起珠帘卖俏粉黛没人比得上她。

聚首如胶似漆作别却像无情；

只觉得酒筵上要笑笑不出声。

案头蜡烛有心它还依依惜别；

你看它替我们流泪流到天明。

作品鉴赏：

第一首是诗人赠别一位相好的歌妓的，从同题另一首（“多情却似总无情”）看，彼此感情相当深挚。不过第二首诗重在“惜别”，第一首却重在赞颂对方的美丽，引起惜别之意。

第一句就形容了一番：“娉娉袅袅”是身姿轻盈美好的样子，“十三余”则是女子的芳龄。七个字中既无一个人称，也不沾一个名词，却能给读者完整、鲜明生动的印象，使人如目睹那美丽的倩影。其效果不下于“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曹植《洛神赋》）那样具体的描写。全诗正面描述女子美丽的只这一句。就这一句还避实就虚，其造句真算得空灵入妙。

第二句不再写女子，转而写春花，是将花比女子。“豆蔻”产于南方，其花成穗时，嫩叶卷之而生，穗头深红，叶渐展开，花渐放出，颜色稍淡。南方人摘其含苞待放者，美其名曰“含胎花”，常用来比喻处女。而“二月初”的豆蔻花正是这种“含胎花”，用来比喻“十三余”的小歌女，是形象优美而又贴切的。

而花在枝“梢头”，随风颤袅者，当尤为可爱。所以“豆蔻梢头”又暗自照应了“娉娉袅袅”四字。这里的比喻不仅语新，而且十分精妙，又似信手拈来，写出人似花美，花因人艳，说它新颖独到是不过分的。一切“如花似玉”、“倾国倾城”之类比喻形容，在这样的诗句面前都会黯然失色。而杜牧写到这里，似乎还是一个开始，他的才情尚未发挥尽致。

当时诗人正要离开扬州，“赠别”的对象就是他在幕僚失意生活中结识的一位扬州的歌妓。所以第三句写到“扬州路”。唐代的扬州经济文化繁荣，时有“扬一益（成都）二”之称。“春风”句意兴酣畅，渲染出大都会富丽豪华气派，使人如睹十里长街，车水马龙，花枝招展。这里歌台舞榭密集，美女如云。

“珠帘”是歌楼房栊设置，“卷上珠帘”则看得见“高楼红袖”。而扬州路上不知有多少珠帘，所有帘下不知有多少红衣翠袖的美人，但“卷上珠帘总不如”。不如谁，谁不如，诗中都未明说，含吐不露。这里“卷上珠帘”四字用得很不平常，它不但使“总不如”的结论更形象，更有说服力；而且将扬州珠光宝气的繁华气象一并传出。

诗用压低扬州所有美人来突出一人之美，有众星拱月的效果。《升庵诗话》云：“书生作文，务强此而弱彼，谓之‘尊题’。”杜牧此处的修辞就是“尊题格”。但由于前两句美妙的比喻，这里“强此弱彼”的写法显得自然入妙。

杜牧此诗，从意中人写到花，从花写到春城闹市，从闹市写到美人，最后又烘托出意中人。二十八字挥洒自如，游刃有余，真俊爽轻利之至。别情人不用一个“你（君、卿）”字；赞美人不用一个“女”字；甚至没有一个“花”字、“美”字，“不著一字”而能“尽得风流”。语言空灵清妙，贵有个性。

第二首抒写诗人对妙龄歌女留恋惜别的心情。

齐、梁之际的江淹曾经把离别的感情概括为“黯然销魂”四字。但这种感情的表现，却因人因事的不同而千差万别，这种感情本身，也不是“悲”、“愁”二字所能了得。杜牧此诗不用“悲”、“愁”等字，却写得坦率、真挚，道出了离别时的真情实感。

诗人同所爱不忍分别，又不得不分别，感情是千头万绪的。“多情却似总无情”，明明多情，偏从“无情”着笔，著一“总”字，又加强了语气，带有浓厚的感情色彩。

诗人爱得太深、太多情，以至使他觉得，无论用怎样的方法，都不足以表现出内心的多情。别筵上，凄然相对，像是彼此无情似的。越是多情，越显得无情，这种情人离别时最真切的感受，诗人把它写出来了。

“唯觉樽前笑不成”，要写离别的悲苦，他又从“笑”字入手。一个“唯”字表明，诗人是多么想面对情人，举樽道别，强颜欢笑，使所爱欢欣。但因为感伤离别，却挤不出一丝笑容来。

想笑是由于“多情”，“笑不成”是由于太多情，不忍离别而事与愿违。这种看似矛盾的情态描写，把诗人内心的真实感受，说得委婉尽致，极有情味。

题为“赠别”，当然是要表现人的惜别之情。然而诗人又撇开自己，去写告别宴上那燃烧的蜡烛，借物抒情。诗人带着极度感伤的心情去看周围的世界，于是眼中的一切也就都带上了感伤色彩。这就是刘勰所说的：“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文心雕龙?物色》）。

“蜡烛”本是有烛芯的，所以说“蜡烛有心”；而在诗人的眼里烛芯却变成了“惜别”之心，把蜡烛拟人化了。在诗人的眼里，它那彻夜流溢的烛泪，就是在为男女主人的离别而伤心了。“替人垂泪到天明”，“替人”二字，使意思更深一层。“到天明”又点出了告别宴饮时间之长，这也是诗人不忍分离的一种表现。

诗人用精炼流畅、清爽俊逸的语言，表达了悱恻缠绵的情思，风流蕴藉，意境深远，余韵不尽。就诗而论，表现的感情还是很深沉、很真挚的。

晚唐大才子杜牧为人刚直有节，敢论列大事，却也不拘小节，好歌舞，风情颇张，此诗亦可见此意。

……………………

我将来会不会像杜牧那样，为生活所迫，不得已告别我的小仙女何文婷？我跟何文婷的快乐时光，还能持续多久呢？唉，一切都是未知数啊！

何文婷见我呆呆傻傻地看着她，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不由地“噗嗤”一笑，问道：

“嗨！东凌哥，你又神游万仞，进入文学创作的境界了吗？你倒是说说，你是特意来接我放学回家的吗？你可真准时啊！”

我闻言吃了一惊，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据实回答吧，怕伤了她的心；撒个谎送个顺水人情，说来接她吧，又怕耽搁了去辅导另一个小孩的时间。

我犹豫嗫嚅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因为我明白，还是说实话舒服，不必藏着掖着的，于是笑道：

“我是有点别的事，经过这里，正巧遇到你放学。不过相约不如偶遇，我可以先送你回家，然后再去处理我的事情。”

何文婷咯咯笑道：

“东凌哥真是个实诚人啊！你都不知道借坡下驴，撒个谎说是专门来接我的呀！”

我摇头道：

“我觉得吧，说谎话其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为了圆一个谎，可能后面还要说十个百个谎话，然后破绽越来越多，早晚有一天假面目会被揭穿的，那时候才叫一个尴尬呢！”

何文婷努努嘴，做了一个很可爱的鄙夷的表情，笑道：

“你呀，就是干啥也有理啊！你难道不知道善意的谎言，会让听到谎言的人，心情很舒服吗？要是啥实话也都说出来，这个世界上的生活，还有法子过下去吗？”

我呵呵笑道：

“没错，真话不能全说出来，否则后果堪忧；可是假话呢，最好一句也不要说，否则就很可能是无耻之尤了。好了，你上车吧，我送你。”

我预计十五分钟左右就可以把她送到家里，然后我再往另一个雇主家里赶，时间应该还是够用的。

何文婷点点头，很轻盈地跳上了摩托车。我点火启动车子，往何文婷家里赶去。

何文婷紧紧搂着我的腰，把脸几乎全部贴在了我的后背上，她的平坦的几乎还没发育的胸部，也完全贴在了我身上。那种热恋中人的感觉，真是越来越强烈了。我都闹不明白，这样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哪里来的这种恋爱经验？

她是那样的幼稚而又成熟，清纯而又野性，高傲而又卑微，让我满心满脑，几乎丧失了思考我们的未来的能力。

此时正是下班、放学的高峰期，路上相当拥堵，我骑车速度很慢，和骑自行车的差不多。何文婷忽然问道：

“东凌哥，你这是有个啥事儿，要出发啊？”

“哦……这个嘛！呵呵，你就别管了……”

“到底是啥事儿？快说！跟我还吞吞吐吐的，还反了你了！你还打算不打算跟我好下去啊？”

“哦，好吧，其实也没啥，告诉你就是了，我要去辅导一个小孩子的功课。”

何文婷的口气瞬间冰冷起来，问道：

“什么？你在辅导着我的同时，还辅导着一个别的孩子？”

“是啊！我是个孤儿，需要增加收入，要交学费，还要挣生活费啊！”

“我的天啊！好吧，那你就教吧。对了，你教的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奥，一个初三的男学生。比你大两岁。”

“昂，男孩子还行。韦东凌，我警告你啊，以后你再干家教，不允许你接女学生的活儿！”

“怎么了？天啊，你小小年纪，已经学会吃醋了？你还怕我教别的女孩子，移情别恋了不成？我是那样见异思迁的人吗？”

“嗯哼！那可很难说。说不定你见到一个比我更漂亮的女孩子，很快就变心了呢！”

“我天！你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你要真这样想的话，那我们可就很难长期处下去了。”

“你说什么？韦东凌，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是想撇掉我了吗？”

“没有啊！我喜欢你，可是你还太小，将来我们会不会一直好下去，我确实没有信心。”

“为什么没信心？东凌哥，你难道不觉得我对你很真诚吗？”

“可是你得再过四五年之后，我们才能光明正大地谈恋爱啊！要是现在咱俩相好的事，让你爸妈知道了，他们不砸断我的腿才怪了呢！”

“唉！确实是一个难题。东凌哥，你有耐心等着我吗？”

“我尽量吧！前几天，我的前女友来找我吃饭，我拒绝了。”

“她肯定哭了吧？”

“呵呵，你怎么知道？她确实哭了。我没敢具体说什么。我和她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自从你出现了，我就不再和她联系了。”

“她要是知道了我们的事，一定会恨死我们了，还不知道会怎样报复你和我呢！”

“唉，应该不会怎样吧。但愿她能想得开，放得下。”

…………

一路说着话，我们进了何文婷家所在的龙凤苑小区，到了她家楼下。我停下摩托车，何文婷跳下车，拉住我的手，说道：

“跟我到家里去说会儿话吧！我爸妈肯定不在家的。”

“可是我得忙着去工作啊！”

“来吧！不行我给你钱啊！就当给你付工资陪我玩玩了。”

“什么？你不要侮辱我，我可不是吃软饭的！文婷，小小年纪，不要学着说话太刻薄了。”

何文婷拉着我不放手，我无可奈何，只好跟着她上了楼。何文婷掏钥匙打开门，我们进了客厅。我又说道：

“今天就算了，你看会儿书，老师布置的作业就自己做做。我还是走吧！”

何文婷冷笑道：

“什么作业不作业的？本姑娘才不做呢！反正我也不想上学了。”

“不上学可不行！你这个荒唐的想法，这都好多天了，你咋还没打消啊？”

“打消什么？老娘就这样，谁还能咋地？”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正欲转身离开，何文婷走近我，忽然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我！她把嘴唇贴在了我的脸上，热气咻咻地柔声道：

“吻我！东凌哥，快点儿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