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喻逃开后一路逃回家。

本来就低烧难受的身体，夺取向何的灵力之后彻底被推向痛苦的极点。雨后初晴的仰既灿烂明媚，颜喻觉得再强半分的阳光就足以将自己灼成灰烬。

她几乎有些意识混乱，严获看她回来打的招呼也置若罔闻。只是迅速跑到平时洗漱的地方。浴室隔间后面是很少用到的浴缸，但是依旧被打理得很干净。

颜喻靠在浴缸边缘伸手把花洒打开，然后精疲力尽地跌进狭长的空间。

摸索着关闭出口，然后感受慢慢升起的水位。身体表面的虚热和肺腑之中纷乱的热流共同折磨着她的身体。然而冷水没有丝毫治愈的功效，只是让胀痛的脑袋在伤口的刺激下稍微清醒几分。

自责，懊悔，紧张难安。所有的情绪此刻全部被无穷无尽的恐惧所代替。

耳边似乎仍旧残留着向何痛苦，他不可置信的表情，以及灵力被抽出时逐渐灰暗下来的眼睛。

夺灵，灵异者获取灵力的方式之一，但夺取者必须在灵异的“食物链”中处于上位。

“我们的灵力根本不相容，你直接拿走只会反噬自己。”失去意识前向何的「武器」已经还原为普通的手，他狠狠地冷笑，“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你没有办法去伤害别人了。”

“可你会，”向何嘲讽道，“你带着更强的力量，也会招致更多的危险。”

“我不会用你的力量去伤害任何人。”

“我开始也是这么想。”向何残忍一笑，“妖怪就是妖怪，永远不要以为你可以过普通的生活！”

“我绝不会！”颜喻片缕不漏地拿走他的力量，然后松手看着他像无生命的木偶般软下身体。

——完成了……

颜喻不知道所谓反噬会是怎样的结果，此刻的感觉类似翅膀消失前的那段时间，冷静清醒的神智完全抵挡不了痛苦的侵蚀。

痛苦、无能为力、第一次毁掉一个人灵力后莫名的恐惧交织汇聚让，她所有的思绪心跳都混乱不堪。

而向何所谓的不相容似乎也是折磨她的主要原因，体内有两股力量相互冲撞，却都无法完全消灭对方。

「把那根链子握在手里」

突然出现的声音，她抬头以为会看见蛰，然而潮湿少光的浴室里依然只有她一个人。

“你在哪？”

「你不用管，」稍微停顿，「照我的话做。」

颜喻解下链子握在手心。

「先把我给你的灵力排除。集中精神，让听从你命令的那部分灵力汇聚，把他们附在链子上」

“要怎么做？”

「你怎么让你的脚走路？」

“嗯……”颜喻痛苦道，“我试试。”

一番艰难的尝试后，她终于勉强开始将一部分灵力转入链子，而此时那些不受控制的灵力也稍微平复了下来。

“然后呢？”

那边却没有了回音。颜喻放下链子，尝试控制那股乱流。

半个小时之后严获在外面敲门，“喂……阿喻？”

严获又敲了敲门，里面丝毫没有回应。她心说不妙推门而入，看见颜喻趴在浴缸边缘，里面的水全部被染成了淡粉色。

女孩苍白的脸上尽是疲惫，眉心不安地聚拢，她枕着自己的手臂，已经昏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张西林已经完成名单对比，开始出发去寻找那割叫做人。

一直担心那个暗处的袭击者会伤害颜喻，少年终于在确定后觉得稍微放松了下来。

从昨晚到现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却感觉似乎很久没有看到她。而想要找她却一直没有结果。

少年微微叹息。

希望她不要受伤，也希望她没有被刺激到。毕竟意识昏沉的时候，似乎看到了她绝望悲伤的表情。

等待消息的时候，程珈廷拿纸巾神情专注的给病房里面的植物擦着叶子。落了些许灰尘的吊兰重新回复碧透的绿色。

林青许全然忽视他的存在，连喝水都要不辞辛苦和耐心地等着护士查房。

等护士离开后，程珈廷冷冷一句，“喝水算什么，有本事上厕所也让她帮你。”

林青许眼皮都没抬一下。

程珈廷丝毫没有为人父的体贴，不过林青许也完全没有指望他就是。

此时有人敲门，程珈廷说了进来。手下的人走进来把手机递给他，“先生，张西林。”

程珈廷伸手接过，漫不经心的表情在听见第一句话就有了变化，“……有意思。”

挂掉电话后，程珈廷望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少年。林青许抬头沉默地看着他。

程珈廷觉得自家儿子实在有些让人厌烦的执拗，林青许既然不肯发问那他也是懒得说，抬腿就要走。

“程珈廷。”

“啧，原来你看得见我啊。”

“颜喻。”

“那个女孩还没找到，出事的是那个凶手。”程珈廷平淡地叙述，“他被割腕了。”

林青许一怔，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被割腕了？”

“动作快，下手狠。”程珈廷语气里莫名的有几分嘲讽，“很果决的女孩啊。”

少年脸色有几分难看，“什么意思。”

“你听不懂吗？以牙还牙啊。”

“她不会！”

“你总是能遇到替你出头的人，”程珈廷道，“上一个是叫苏雪禾吧？假如被报复的不是那个人，连我都觉得她挺不错的。”

猛然飞过来一个物体，程珈廷侧身躲过，装着半杯水的玻璃杯砸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然后坠地碎裂。

程珈廷望向玻璃杯飞来的方向，少年右手垂下，手腕上的纱布慢慢沁出血色。

“是不是还要拿枕头砸我？”程珈廷不怒反笑，“小诺诺？”

林青许咬牙忍受着伤口裂开的剧痛，望向程珈廷的目光冰冷无比。

“说出你不喜欢的话就要被你讨厌吗？你的情绪未免也太低劣了点。”

“我讨厌我自己，”少年低头，盯着自己轻轻抽动的手指，冷漠的表情被击溃成虚弱苍白，“可以吗？”

“真是退无可退的人选。”程珈廷压抑下一闪而过心疼的情绪。他按下警铃叫来护士，数分钟后林青许的手腕重新被包扎好。

“不要再乱动了，反复裂开会很难愈合，”护士收好工具，望向站在一边的程珈廷，“家人要照顾病人。”

某人视若无睹，护士默默离开。

“颜喻不会那样做。”林青许主动开口说话，“按她的立场，她也没必要做的那么过火。”

“照顾病人嘛，你说的都对。”

林青许尽力冷静下来，“我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