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低沉的表情，严获不忍心道，“先吃饭吧，毕竟是你生日。”

“以前也没过，看来今年很特别。”颜喻道，“谢谢你们做的蛋糕。”

稍微小一点的邱邱不悦道，“那你还说，你说蛋糕丑！”

颜喻看了一眼桌上白色的物体，努力让自己思绪集中，“它真的很难看。”

“姐姐好坏！”

“阿喻能含蓄点吗？”

“虽然你们为我浪费时间做这个我很开心。”颜喻自顾自地陈述，“可是这不妨碍我的审美。”

邱邱转身扑进严获怀里大哭。

“别这样啊，也许很好吃呢，阿喻吃一口试试。”

颜喻犹豫一下，切下小块蛋糕道。

“姐姐怎么样？”小女孩元核看着颜喻把蛋糕放进嘴里，期待地问。

“是一块好蛋糕。”

两个孩子顿时感到长久的努力得到了承认，严获也擦擦汗表示今晚能安全度过。

颜喻看一眼剩下的蛋糕。

——至少，表里如一。

吃完饭颜喻难得地留下来帮忙洗涮，打碎了严获最喜欢的白瓷碗之后，被赶去客厅照看孩子。

颜喻陪他们看了半晚上的动画片，一直沉默无言。邱邱不觉得有异常，倒是元核蹭过来，软乎乎的小手搭在颜喻膝盖上，仰头问，“姐姐怎么了？”

“没怎么。”颜喻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元核软软的头发。

亮晶晶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生日快乐，意思是过生日要很开心。”

颜喻心里蓦地一软，“嗯。”

“姐姐笑一个嘛！”

颜喻勉强弯起嘴角。

元核眼睛弯弯，开心道，“明年我们会做出更好吃的蛋糕哟！”

嘴角僵了僵，“……嗯。”

走上阁楼站在门外，发现上面的裂痕已经被严获塞进了一朵绢花，颜喻静默不动了半晌。

然后推门进去，按下开关打开灯。

不大的空间里摆放着一张床和一个木桌。她长呼一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走到床边，坐下等待。

空气如微风过般扰动，眼前出现一个黑色的影子。

“怎么这么久。”男子环视一眼对他而言稍显逼仄的空间，走到颜喻的书桌旁坐下。忽略两人脸上生疏的表情的话，此刻完全是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

“你似乎已经不害怕了。”

“我决定一个字也不相信。”颜喻一字一句道，“无论你说什么。”

“虽然难以相信，我也不指望你记得，”皱眉却并不恼怒，“不过「况定」确实是我给你的。”

“我确实丢了一段时间的记忆。这不代表你可以把它任意扭曲。”

“我似乎很不得你信任啊。”

“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妖怪？”

闻言男子冷笑，“如果我说你已经算半个妖怪了呢？”

颜喻呼吸一滞，“我不是。”

“但是妖怪不会这么想，”看着颜喻抗拒的模样反而觉得好笑，“他们会看见你背后的「况定」，比满月时的月光还美好，每个妖怪都喜欢它。”

颜喻凝视他，“你骗我。”

男子伸手，颜喻忍住躲过的冲动。凉得如同冷雨的手指触碰到她的眼角。

“闭上眼睛。”

颜喻试图抗拒，但是内心只挣扎了一下就听从了他的指示。

随着眼睛合起，另外一个世界骤然打开。颜喻“睁”开眼睛，看见前面站着一个女孩。

“暂时让你共享了我的视觉，”声音淡淡，“自己看。”

日复一日从镜子里面看到的女孩，只是此刻显得苍白惊惧。

她定睛看着自己身后时，能看到隐约的光路环绕着她。与其说“看”，不如说眼睛能“感受”到某些东西的存在。

细弱的光编织，蔓延成一对边缘尖锐的翅膀的形状。

呼吸屏住。

男子的手离开她，眼前回归黑暗。颜喻长凝着的气息慢慢松散下来。

“「况定」吗？”

“准确来说，是第二形态，灵化的「况定」。”

“我在妖怪眼中是那个样子吗？”

“是。实际上还会有其他人感受到「况定」的存在。”男子一边说一边看着她的表情，“你现在愿意相信我吗？”

颜喻的视线集中起来，“你想做什么？我有任何值得企图的东西吗？”

“帮你而已，你确实没有任何值得我企图的东西。”

“要么你是骗子，要么你是疯子。”颜喻正视他来显示自己的坚定，“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男子看着她苍白倔强的脸，叹息道：“我以为这四年，你会慢慢接受自己的翅膀，也会觉察到这个世界不一样的一边。看来你并没有任何的尝试。”

“我不需要认为自己是妖怪。”

“有点灵力，这样的人虽然很少，但毕竟还是有的。”

“仰既有这样的人吗？”

“有。”

“我想见到他们。”

男子微微皱眉，“很危险。”

“为什么？”

“对于他们而言你还是稍微高了一级，在你面前他们都是猎物，而你这个猎手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对抗他们。”

“……我想见他们。”

“我看起来那么像坏妖怪吗？”

颜喻沉默着摇头。

男子和她对视了半分钟，然后沉缓道，“如果你想，我帮你。”

“我不要你帮我，我要自己去找他们。”

男子的目光忽然冷冽起来。

“颜，喻！”

“你不能，让我去相信这些，”女孩抱紧自己，“不能。”

“那你要想办法变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就算他们是惊弓之鸟也不会伤害你的地步，你才能见他们。”

颜喻更希望听见他反对的声音。

“你拿着这个，”摊开一只苍白的手，掌心一根细长的银链，坠子是精巧的七边形，“感受到异能时它会发烫，你就要小心点。”

她没有接，男子打开她的手把银链放进去。

“仰既这里能汲取的灵力太少了，我决定给你收一个眷属，”男子从衣服里面拿出一本褐皮的小书，“入门读物，人类印刷的，你自己看，把眷属那一章看完就行。”

“人类印刷？”颜喻接过，封底某个不知名出版社的名字让她觉得瞬间回到人间。

看着她冷静下来的表情，男子不屑地笑一下，“你们人类有这么相互信任吗？”

颜喻沉默。

“还有，虽然这里应该没有危险，不过万一遇到了会很不妙，”男子朝颜喻伸手，“给我一只手。”

颜喻不解地伸手，瞬间感到一股热流汇入掌心。她惊得抽回。

“给你一点基本的灵力，应该能撑到我回来。”男子目光凝结在颜喻脸上，后者抬头，“嗯？”

“没有什么好害怕的，”突然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心是人类就不会变成怪物。”

颜喻没有避开，语气淡淡嘲讽，“你说这种话合适吗？”

“我只是安慰你，不需要就算了。”男子起身，意念微动，身影渐渐淡去。

“喂……”颜喻抬头看他，“你叫什么？”

看着那对凝视他的浅褐色眼睛，男子微微失神，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脱口而出。

“蛰。”

他蓦地展露出低沉的情绪，而后慢慢收敛一切，在彻底消失前淡淡道，“惊蛰的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