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落转脸,眸色安静,问:“怎么了?”
“我们现在去何处?”他笑问。
“找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不知。”
“?”
封宬正要再问,一队提刀的衙役忽然匆匆跑过。
他转眼一扫,那制式,应当是县衙的。
镇衙内。
三十来岁的镇长一脸苦涩地望着坐在上首的吴德才,满头都是汗。
“县长,刚刚底下来报,从那王宅搜出的尸骨,已有……十二具。”
十二具!
吴德才还没开口。
那人又道,“还有两个道士,三个……和尚。”
吴德才顿时眼前一黑!
当今圣上重仙佛修道,那王宅里头居然死了这么多和尚道士!
这要是闹到朝廷知晓了。
别说他了,只怕连康王都……自身难保啊!
他差点没昏过去,抓着椅子扶手,刚要说话,外头,又一个衙役跑进来,身后还跟着个面色清白双眼浑浊脚下虚浮浑身肥肉的年轻男子。
旁边的镇长当即认出了这是奉阳镇有名的大户,李家的老二。
常在他这里吆五喝六的纨绔一个,此时勐一见到上首的吴德才,顿时就像耗子见了猫,缩着脑袋,小心翼翼地讨好,“吴大人……”
却没他在外宣称的大舅哥那般亲热地唤一声姑爷。
镇长迅速朝吴德才看了眼,见他满脸怒气面色铁青。
立马站了起来,“那下官先去处理王宅一事。”
便退了下去。
“砰!”
吴德才此时满心躁怒,看到他更是火冒三丈!
勐地一拍桌子,“混账东西!你自己狗命不想要了,还想连累本官项上不保?!”
李二吓得当即就跪了下去。
额头立马见了汗,浑身肉都哆嗦着摇头,“小人不敢啊!大人这,这这如何说起……”
吴德才恨不能一脚踢死这废物东西,却没说话,转眼看那衙役。
那衙役摇头,“客栈的人说昨日一早退了房后,便没见过。倒是之前有人在临水街上看到过。跟着一个……道姑模样的女子在一起。”
“道姑?”
吴德才的脸变了变,旁边的李二也是一脸不解。
然后就见吴德才伸手指他,“你昨天**了什么人!可还记得!”
李二又抖,咽了口口水。
努力想了想,“小人昨日身子不适,一直在家中,不曾**何人……”
“还敢诓骗本官!”
吴德才大怒,一把抓了手边的茶盏直接砸过去,“你昨天,在那如意客栈,还没做出叫人耻笑的丑事?!”
李二被兜头砸中,顿时惨叫一声。
茶水顺着脸颊流进满是褶子的脖子里,他吭都不敢吭,趴在地上拼命磕头,“小人知错!请大人恕罪!小人知错!请大人看在我姐姐的份上,放过小人吧!”
吴德才简直要被这蠢货气死了。
又伸手指他,“本官给你半日,明天一早,不找到如意客栈那人,你就提着自己的头来见我!”
李二还从没听过这样的威胁,顿时吓傻了!
“大人说的是哪……一个?”
吴德才差点噼手就要给他一巴掌,又转脸对那衙役吼,“先封锁奉阳镇门!绝对不能让他们出去!”
那衙役迟疑了下,还是说道,“大人,只怕不妥。”
吴德才眉头一皱,刚要发火。
那衙役忙大着胆子说,“这王昌家中十几条人命已闹得全镇皆知,本已是人心浮动,要是在封锁镇门,只怕……易生乱象啊!”
吴德才一震,勐地反应过来!
难道说,王昌家的事,是那位三皇子殿下故意抖落出来,就为了遮掩行踪?
可他又是怎么知晓这王昌家里死了这么多人?
忽然想起衙役方才说的他身边的‘道姑’。
莫非有什么关联?!
他捏着胡子,好半晌,再次吩咐,“叫人去……”
还没说完,镇长忽然冲进来,焦急大喊,“县长,不好了!镇子里不少人家在那王宅的尸骨中认出了自家的孩儿,正要到镇衙门外讨说法啊!”
“什么!”
吴德才手一抖,揪下几根胡子。
当即抬脚朝外走,又看到跪在一边的李二。
伸手指他,“要是找不到人!本官唯你全家是问!”
说完,一甩手走了出去。
结果一出门,又见那镇长一脸畏畏缩缩的样子,顿时火上浇油。
“抬起头来!你是镇长,还容得了几个刁民到衙门口闹事?将朝廷的脸面置于何地!”
那镇长被他吼得抖了抖,抬起头来,却还是含胸缩背。
吴德才脸色黑沉沉的,还要再骂,一个镇衙的侍卫忽然冲进来。
“不好了!大人!有个妇人在衙门口,一头撞死了!”
“!!!”
吴德才脚下一绊,差点没摔倒!
幸而旁边那个压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吴德才哆哆嗦嗦伸手,“快去,给王爷报信!这事儿,压不住了!!”
镇子临水的街道上。
云落落沿着堤坝慢慢地朝前走着。
封宬走在一旁,看她不时拂过身前的垂柳,也不耐烦,闲庭信步,彷佛游玩似的。
笑了笑,问:“落落可有想过之后要去往何处么?”
他随意闲聊。
云落落也面色轻和,想了想,道,“等我问过再决定吧。”
问过再决定?
这是个什么说法?
问谁去?
可封宬却不能问得再深,让她有所察觉。
伸手,帮她拂开垂落的柳枝,又道,“我曾在……家中念书时,读过一本有趣的书,上头写有一段,‘儒畏天命,修身以俟;佛亦谓此身根尘幻化,业不可逃,寿终有尽;道教独欲长生不死,变化飞升,其不信天命,不信业果,力抗自然,勇勐何如哉。’”
他说着,看向云落落,微笑:“这话,落落如何理解?”
就见云落落摇了摇头。
正以为她有何妙解时。
却听她说:“不懂。”
“……”
“噗。”
似乎有什么人没忍住笑。
封宬朝某个方向瞥了眼,掩在纱幔下的脸却笑意愈发端明昳丽。
“落落不愿同我言谈道门玄说么?”他笑问。
谁知又看云落落摇了摇头。
难道又是一句‘不懂’‘不明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