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宋氏走在阳光下,看着宣平侯府花团锦簇却不复从前辉煌的景象,缓缓道,“今日得见这天仙,也算让祖母知晓,这天下,果然是有如此慈悲之心的人。若非她,祖母还不知……你这样辛苦。”
宣凌垂眸,说了句,“孙儿不……”
宣宋氏却拍了拍他的手,打断了他的话,“三殿下身边有这样的人相助,那三殿下其人,想必也不似传闻中那般十恶不赦吧?”
如今的宣平侯不顶事,老宣平侯又过世得早。
宣平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这位老夫人独自的支撑下挺立门户。
她所见,所想,便是一般男子也不如。
宣凌点头,“三殿下虽……性子喜怒无常了些,可他手里,却没出过冤桉。”
说完,就见宣宋氏站住脚步朝他看,“大郎。”
“是,祖母。”
“你……是不是想追随三殿下?”
宣宋氏的话让宣凌一直平静的神情微震,他抬头看向祖母。
其实那心思也是在今日在胡肆里见到天仙身侧的那欢闹温馨一幕时,一时突发,并未深想。
然而此时,却被祖母犀利地一眼望穿。
见他沉默。
宣宋氏没有责备,反而道,“皇上醉心仙佛,这大玥看似盛华,实则内里腐朽已溃。你有心为宣平侯府筹谋,祖母也不会阻拦你。只是,你想好了么?真的就是……三殿下?”
宣凌顿了顿,沉声道,“三殿下近日以天仙之力,救了魏国公府魏二郎君。孙儿还私下听闻,宰相朱大人因偶涉一桩险境,也是三殿下同天仙相助脱险。另有京兆府多年为御察院之翼。祖母……”
他未说完,一切却已在不言中。
魏国公府的人脉,朱亭镇的朝堂地位,京兆府的四通八达。
若再加上手持西城兵马司的宣平侯府……
宣宋氏眼神一闪,转脸,看向宣凌。
道,“三殿下其母之事,你可曾听人说过?”
宣凌神情微变,看向宣宋氏,“祖母是说三殿下的身世?”
那位当年以美貌受尽人言议论的女子,本是先皇宠妃,在先皇驾崩之后,被送至太庙,之后入了景元帝的后宫,自此之后,冠宠无双。
当年之事,言谈者多,知情者少。
宣凌就见宣宋氏微微露出几分怅然,摇了摇头,轻声道。
“那是个……最可怜的人。”
……
清华宫。
封宬靠在紫檀木灵芝纹的六方椅中,将面前的卷轴递给了坐在一侧的云皓。
“这其中的咒文,大师兄可识得?”
云皓接过,打开扫了一圈,眉头微皱。
对面,郑玲芳道,“学生瞧着那咒文,倒像是古梵语。”
方远朝郑玲芳看了眼,这一门他并未涉足过,故而没开口。
云皓没说话,剑指并拢,在那卷轴上一点。
几人侧眸,便见那卷轴上残余的文字倏而红光一闪,然后,一个个红色的相同符文飘了起来。
云皓抬眸,再次以剑指拨动。
封宬瞧着,落落也做过相同的术法。
然后就见,那浮起的符文慢慢聚成了一团,然而云皓却并未再动,而是凑过去,仔细地看那符文中细微的起伏变化。
片刻后。
凝眸道,“这咒……好生厉害。”
方远与郑玲芳对视一眼。
封宬没说话,也朝那符文看去。
隐约可见内里有暗色的光泽如流云般细微卷动,碰撞之间,隐有雷光闪动。
“三殿下。”
云皓抬脸,看向封宬,“此咒仅剩十分之一便已有如此之力,若全幅咒文,只怕当真能引动神力之效。若当真为那山鬼之咒,可见当年留下此咒之人,必定是相当了得的人物。”
他手指一点,那些泛着红光的符文虚影忽而散去,手边展开的卷轴‘哗啦’一响。
“我尚看不出此符与落落手臂上的封印到底有何干系。不过,若能得知这咒文到底是何人留下,说不定能寻得几分踪迹。”
方远心想,朱大人这般遮掩,必定是不能轻易说明的。只怕还得另寻他法。
不料却见封宬点头,“我正有此意。”
几人皆朝他看。
封宬已抬眸道,“今夜,恐还要劳烦大师兄同我走一趟。”
云皓眉头一挑,刚要答应。
外间,赵一忽而出现在门边,道,“殿下,宋姑姑持懿旨前来。”
封宬抬眼。
云皓起身,看了眼封宬身后的屏风,闪身进去。
方远和郑玲芳垂首站在一侧。
不一时。
着一身孔雀蓝绛纱裙头戴同色宝石头面的宋玥拎着一个黄花梨木的提盒,鸟鸟婷婷地走了进来。
含笑看了眼座上的封宬,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礼,“奴婢参见三殿下,三殿下恭安。”
封宬背后的屏风里,云皓无声地咂了砸嘴。
扫了眼封宬的后脑勺,捏了捏大拇指。
并没有听到封宬的声音。
宋玥已站了起来,再次笑道,“太后娘娘先前得了几株天山雪莲,说是极好的养身之物。便命人送了一株来清华宫,说殿下近日忙碌十分辛苦,让奴婢给殿下熬了药膳,好滋补身子。”
她说着,将提盒放到旁边的矮几上,打开盒盖。
顿时一股清幽冷香散绕殿内。
屏风后云皓瞥了眼。
便见宋玥将一个青花瓷的小盅端了出来,恭恭敬敬地送到封宬跟前,“请殿下服用。”
那身上刻意扑洒的脂粉味,连站在屏风后的云皓都捂住口鼻。
一直未开口的封宬扫了眼宋玥,“放下吧。”
宋玥一笑,将那小盅放下,又往后退了一步,轻声道,“太后还吩咐,朝中虽事务繁多,可殿下也该当心身子。这天山雪莲,还有一株,送去了飞云宫。听说圣僧极为喜欢。”
这后头的话说得就有些刻意了。
封宬朝她扫了眼。
宋玥垂下头,轻笑道,“殿下,太后娘娘还说,祖孙血脉,她的眼里,您一直是她的嫡亲血脉,谁都不能否认。她的心中,最疼的便是您了。”
一边,方远朝郑玲芳看了看,郑玲芳轻轻摇了摇头。
座椅上,封宬却笑了。
看着那精致的小盅,翘着唇角,问:“太后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