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威笑眯眯点头,跟着云落落要往外走,“那下官跟姐儿说一声,免得她看不见我着急……”
却听云落落说:“周大人带着怨鬼,恐会惊着姐儿。”
周威立时站住,“哦对!那……”
云落落已出了门,看那边的马车,道,“我先带姐儿回平康坊,周大人事情了解了再来接吧。”
周威一听这可再妥当不过了!
左右瞧了瞧,发现方才没了影子的暗七和黑影从宣平侯府门前的大狮子后头走出来。
愈发安心。
点点头,“那就有劳先生了。下官一定尽快去接姐儿。若是……姐儿闹腾些,您给她拿些糖果点心,她就能高兴了。”
他说了两句,发现宣凌看他,胖脸抽了抽,收了声。
云落落答应下来,上了马车。
车内,封安抱着禁步,竟已睡着了。
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额间,那一抹红光微微一闪。
抬起手,红光如蛛丝牵连在她的指尖下。
她指尖并拢,轻轻一捻,往上一抬。
“扑。”
一只轻盈的红色蝴蝶在车厢内飞了起来。
然后,停在封安的额头上。
云落落再次一招手。
那蝴蝶便越过车窗,飞了出去。
她透过车窗,看周威与宣凌说着话,再次进了宣平侯府。
蝴蝶从一侧飞过。
掏出一枚符篆,放进封安胸前挂着的璎珞里。
对外道,“小黑,小七,跟上前面那只蝴蝶。”
宣平侯府内。
周威与宣凌边走边将春来居发现的碎尸和四年前的桉子说了。
宣凌点头,“四年前那桩桉子我倒是也有耳闻,凶手是不是还没捉到?”
周威朝身后瞥了眼。
宣凌示意,几个护卫立时退下。
周威站住,低了几分声音,“有线索称,四年前查到凶手,或许与文家有关。”
宣凌皱眉,“文家?”
周威看他神色并非惧色,笑了笑,“是。我现在得了吩咐,得把这桉子闹大。”又往宣凌跟前凑了凑,低笑,“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个忙呗?”
宣凌无奈看他,“你瞧着我哪里像是闲着了?”
周威立马厚眼皮子一掀,“你欠我的人情债不想还啦!!!”
宣凌叫他这神态给逗得一笑,摇了摇头,“你要做什么?”
周威立马一笑,将那小纸人捧到跟前,道,“借你二弟的名头用用。给咱们这位可怜的鬼娘子还个公道!”
那小纸人警惕地瞪他,“臭胖子!你想干嘛!”
“……”
周威默了一瞬,将小纸人往宣凌手里一塞,“这个交给你,我先回京兆府整理卷宗,你待会来京兆府寻我!”
说完,扭头跑了。
宣凌看他颠着肚子直晃,摇摇头,转脸,刚要往内走。
就见宣李氏扶着宣宋氏朝他这边走来。
他将小纸人收进袖子里,迎了过去,“祖母,母亲。”
宣宋氏看了看他,用胳膊推了下宣李氏。
宣李氏僵了僵,看了眼老夫人,干巴巴开口,“大郎,那……彤儿,天仙娘娘可有何吩咐啊?”
宣凌才热一点的心头微微冷落,顿了一瞬,道,“只吩咐叫好好将养着。”
十年之语,若是说出,只怕府里从今往后就是愁云笼罩。
这种事,他一个人知道也就罢了。
“哦。”
宣李氏点点头,“那……”
似是想说什么,又不能开口。
宣凌猜到只怕还是跟宣彤有关,再次平静地说道,“我会派人去请孙院判来给二郎调理……”
没说完。
宣李氏忽然道,“你没事吧?”
宣凌一顿。
忽然想到,周威分明可以拉着自己直接去京兆府的,为何却还要将他带回府内,然后自己走了?
他没说话。
宣李氏还以为他还在气恼他们先前的多番责备,又不敢说话了,往宣宋氏身后躲了躲。
宣宋氏瞪了她一眼,清了下嗓子,问:“听说这天仙娘娘,十分不好请。你怎地说动了三殿下?”
她们从没关心过他是怎样做到的。
宣凌刚要说是先生自己答应前来的。
宣宋氏又开口了,“三殿下的身份摆在那里,他的人情不好受。”
宣凌垂眸,“祖母,三殿下并非……”
宣宋氏却摆摆手,“你还不起他的人情。祖母帮你还。”
宣凌一滞,缓缓抬眸。
耳边忽然回响起云落落的那句话——抬眼看一看,世子。
那万丈的光芒,陡然落了下来,落进他自以为是的深渊里。
他环顾四周。
见那山涧鸟语,见那草长莺飞。
见那美景,见那笑语。
见那小小的宣彤坐在秋千上,大笑着晃来晃去。
祖母和母亲都站在一旁,父亲在一侧修剪花枝。
宣彤朝他笑着招手,“大哥!快来啊!”
他勐地垂眼,遮下这一瞬的失态。
宣李氏瞧着他微红的眼眶,捏了捏自己的帕子,想递过去,又有些犹豫。
就见宣宋氏朝她使了个眼色。
她松了口气,赶紧要退下。
却听宣凌在后头道,“母亲。”
宣李氏赶紧站住,回头小心地看他。
却见宣凌少见地露出几分笑意,道,“晚间我想吃板栗鸡。”
宣李氏眼睛一瞪!
宣宋氏却笑了,“还不快去!”
宣李氏立马点头,转身要走,又停下,犹犹豫豫地回头看了眼,小声道,“我,我亲自去做。”
说完便跑了。
宣凌看着那多年来彷佛都与他隔了天堑之远的人影,笑了笑。
就见宣宋氏朝他伸手。
他上前扶住,被她又打了下。
默了片刻,问:“祖母为何要打孙儿?”
宣宋氏收回手,靠在他的胳膊上,慢慢地朝前走着,道,“你从小就一副狠心肠的样儿,祖母一直怕你狠心决意丢开了我们,所以才故意叫你父亲给你请封世子,不让你去沾染那兵马司。你可怨祖母么?”
然而,事与愿违,谁知皇上竟如此赏识宣凌,既封了他为宣平侯世子,还让他挂职兵马司。
宣凌没说话。
宣宋氏叹了口气,又道,“祖母自小出身世家,见过的糟污多,到老了反而偏疼彤儿这样心眼儿湖涂的孩子。可祖母虽疼他,却知晓,这宣平侯府,没你是不成的。”
宣凌依旧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