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脸色顿时一白,想开口说些什么。
可对上魏瑾的眼神,却是顿时如被棒喝!
她颤了颤。
旁边的桃红已抬起了头,泪流满面地哭道,“小娘子这些年好苦啊,国公爷!她不敢说,不敢说啊!”
魏瑾浑身紧绷,屏住呼吸。
便听桃红的哭声传来,“四爷那个畜生,他,他在小娘子十二岁的时候,就总趁着老国公爷同国公爷不在家的时候,去找小娘子……那时小娘子还小,他不敢做什么,却手脚十分……不干净。”
魏瑾的拳头勐地一攥,几乎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小娘子一开始吓得直哭,就躲在院子里不出门。后来老国公夫人察觉到,曾呵斥过四爷。那之后,四爷安生了不少。可谁知,自打老国公爷和老国公夫人相继离世后,由夫人……刘姨娘管家,四爷居然又找了上来!好几回,小娘子都被骗着差点着了他的道,之后又因为张郎君先丧一事被好些人议论,愈发不敢出门。”
张郎君,是魏路先前的那个突然暴毙的未婚夫。
“四爷见不着小娘子,就用了更加阴损的法子。那一日,小娘子在花园里头好端端地走着,突然一个小丫鬟撞上来,自己摔了头。可四爷却不知从哪里跑出来,非说是小娘子推了那丫鬟,刘姨娘便说小娘子胡闹任性,为平息事端,就罚小娘子去家祠跪一夜。”
这事儿魏瑾记得。
毕竟一个丫鬟破了相,魏路平日里也确实有些任性胡闹,所以刘氏的这个责罚并不算严厉。
他当时刚刚稳住魏国公的位置,每日里焦头烂额,听到刘氏命人来报,便允准了。
就听桃红说。
“谁知,小娘子当晚在家祠跪着,四爷居然偷偷摸摸地进了门去,想把小娘子给……”
桃红一想到当时被压在祠堂冰冷地面上的魏路,以及满脸淫邪的魏曾,便打了个寒颤,连声音都发起抖来。
“奴婢刚好当时被刘姨娘吩咐去给小娘子拿暖手炉,走到半路又想起小娘子还没吃晚食,就想回去问一声,谁知正好听到动静,强行砸开门,才将四爷给惊走了……”
说到此处,桃红已泣不成声。
魏瑾的拳头隐隐发颤,他慢慢地转过头,看向旁边已面色灰白的刘氏。
刘氏勐地一颤,却紧跟着摇头,“不!不是的!国公爷!奴婢当真并无害您之心!奴婢都是,都是……”
她是断然不能承认自己的心思!若说害魏路婚姻,还罪不至死,可若承认自己居然勾结魏曾,谋害魏路清白!那她今日就别想活着走出东外院了!
她后背已是一层冷汗,立马道,“国公爷!奴婢都是被四叔逼迫的啊!他,他拿住了奴婢娘家兄弟赌钱的欠条,只说让奴婢按着他吩咐,帮忙调开小娘子身边伺候的婢子。奴婢若知晓他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便是打死也不会让他……”
没说完,旁边哭着的桃红突然尖声叫道,“你胡说!刘姨娘!你分明都知晓!”
刘氏眼眶一颤,想要辩驳。
桃红已朝她抓来,“你表面大度宽和,待小娘子温柔仔细。可实际上却纵容你家那些破落户的亲戚当着小娘子的面数落她,甚至还想拉扯小娘子的婚事,去给她们家里那些半老不死的男人做填房!不就是觊觎小娘子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和国公爷备下的嫁妆么!”
她抓住了刘氏的胳膊,却并不敢动手,只颤着嗓子骂:“小娘子不说,是不想国公爷和二郎君多担忧!你却得寸进尺!见小娘子怎么都不肯答应又有二郎君护着!居然就想借着四爷的手毁了小娘子的清白,逼迫小娘子不得不顺着你的安排嫁给你家那些居心叵测的混账亲戚!你这个毒妇!就不怕遭天打五雷轰!”
刘氏一把将她推开,“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
忙又转向魏瑾,“国公爷!我……奴婢真的不曾做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儿!奴婢真的一心只想不辜负老爷的嘱托,照顾好二郎君和小娘子便足矣!如今事务诸多皆在夫人手里头,奴婢哪里能插上半句话?”
这话里话外的,居然还想把魏瑾的夫人拉扯进去!
魏瑾没说话。
桃红趴在一边哭。
刘氏还在惶惶辩解着什么。
魏瑾却只觉得,屋子内外太安静了。
风声,鸟语,日息,以及哭闹声,全都泯然而去。
他彷佛看到了多年前,父亲上请圣旨将他封为魏国公府世子的那一日,也是这样的天气。
他站在书房的门里,听父亲说:“以后,你就是国公府的世子了。爹不盼你多能干,只望你,能护住这一门之内的上百口人。”
他那时还不太懂,回头,却见,魏晗与魏路一人扒着一边的门框,笑嘻嘻地偷偷瞧着他。
问:“大哥以后会保护我们么?”
他认认真真地点头,“会,大哥会永远保护你们。”
魏瑾忽地闭上眼。
拳头张开,五指勐地攥在椅子扶手上!
——这些年!他到底在做什么啊!!!
一个弟弟,受尽病痛折磨却从不言语竭尽所能替他分忧。
一个妹妹,如此受辱宁叫人骂却为不给他抹羞强自忍耐。
这国公府,看着是他一人撑起的门面。实则,这一双弟妹在他背后又到底默默做了多少啊?
原来,他才是那个最自私的人啊!
“国公爷,您要替小娘子做主啊……”
“国公爷!奴婢冤枉!”
良久,魏瑾慢慢地睁开眼,面无表情地道,“都下去吧!”
桃红一愣。
刘氏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再不敢多话,匆忙叩谢,站起来就退了出去。
来福站在门口,看她离去的背影,眼神阴沉。
就听里头传来脚步声,忙微微侧身。
魏瑾已来到门口,对身后的桃红道,“我去看看路儿。”
桃红忙道,“小娘子去了不秋草看望二郎君了。”
魏瑾点点头,脚下一转,走了两步,又道,“今日的事……”
桃红忙道,“奴婢只是来听来福总管的吩咐,顺路碰见了国公爷。”
魏瑾看了她一眼。
若非是个聪明的,这些年,只怕也护不住魏路那个傻丫头。
背过手,朝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