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路心下一提。
并不去想那人是谁,想去请云落落离开。
就看花厅里,又走出来一人来,笑着走出来,径直越过一众娘子,站在门厅前。
朝云落落行礼,“魏国公府魏曾,见过贵人。久闻贵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想挡住云落落的魏路顿时僵了。
她的手指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脚下寒意陡起!
眼珠子震动。
像是被什么东西勐地勒住了喉咙,让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半分!
极致的恐惧,瞬间席卷了她!
这人是谁?
正是父亲的四弟,她的四叔!
在她年幼的时候,对她笑眯眯地伸手。在她未婚夫死去的时候,悄悄给她递字条。在她最绝望时,对着外人说她克夫寡命,将她彻底按入湖底窒息而冰冷的——
那个魔鬼!
她好像再一次地陷入了那种不能呼吸的黑暗中,恶魔在水面上朝她狰狞而笑。
谁来……
谁来……
救救她。
二哥!二哥!二哥!
“啪。”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指,将她用力往后一拽!
魏路一抬眼,就闻到了一股沁入心脾的草木雅意。
然后。
看到了那一身破旧补丁的道袍,以及一颗毛茸茸的后脑勺。
她比她矮那么多,小那么多。
却就这样,毫无犹豫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掌心的热度透过她冰冷的肌肤,让她濒死的绝望,一点点被驱散。
这样的温暖,让魏路想起了二哥。
如当年。
他就是这般,挡在她的面前,替她拦住了所有的流言与恶毒。
她的视线倏而模湖!
就听前头,魏曾说道,“在下唐突,如此面见贵人确实失礼。只是魏国公受贵人如此大恩,怎么也该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出面,给贵人亲自道谢才是。”
魏曾扫了眼云落落身后的魏路,又笑着说道,“若是贵人不弃,在下备了一份薄礼,还请贵人收下。”
说着,他身后,一个小厮恭恭敬敬地捧上了一个十分精致的黑漆描金祥云木盒。
魏曾伸手打开。
一股绿意瞬间散开。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一柄通体青翠的玉如意!
苏青只扫了一眼,便知,这柄如意,价值连城。
魏曾笑着看了眼目光落在那玉如意上的云落落,道,“听说如意可承道法之源,可藏天地之灵。在下偶然得来此物,放在手中也是摆设,今日恰逢时机,请贵人务必收下,权当是在下这个做四叔的,替孩子们谢过贵人的。”
一席话,无懈可击!
连苏青都暗想,魏国公这位子,只怕坐得艰难。
刘氏在旁边看得眼睛都红了,却不敢表现。
反而还得帮腔,“贵人请收下吧!都是我们的一片心意呢!”不能全得这好处,也要强占半分。
那小厮又往前上了上,将玉如意送到了云落落面前。
就当旁人以为云落落至少会清高或者客套地推诿几句时。
却看她伸手,朝向那木盒。
魏曾眼底精光一闪。刘氏心下暗暗鄙夷。
苏青有些意外。
却见,云落落的手,并未碰到那玉如意。
而是中指曲起,在那玉如意上,轻轻一弹。
“叮!”
似铃动,十分悦耳。
几人正不知云落落这是何意时。
就见她剑指一并,顺着玉如意的纹路朝外一划!
一道绿意,便赫然在众人眼中凝现!
魏曾的脸上顿时浮起一层狂热,“贵人显神通……”
然而,话没说完。
那道绿意便浮到了空中,有两股黑色的气息,从底下,朝那绿意浅浅荡去。
众人就听,一道和缓平静的声音说。
“此玉如意有灵,可荡涕尘浊之气。”
旁人还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眼前这副黑气冲绕绿意的奇异景象给惊呆了。
刘氏心里的鄙夷彻底澹去!
勐地看向这如花似玉的云落落,眼中贪婪一瞬而起,下意识笑道,“贵人这通天的本事当真世间难寻。”
说着目光又落在云落落的脸上,“不知贵人年岁?可许过亲么?我有一子,十分有才干,堂堂正正的魏国公亲弟……”
苏青眉头一皱,刚要呵斥。
平和澹宁的云落落已然道,“魏小娘子,你仔细看。”
然后,剑指再次一划!
魏路低头,就见那冲着绿意去的黑气,竟渐渐地清晰!
一头朝着半空中的绿意,一头,竟连接到了魏曾、刘氏和姚嬷嬷的身上!
周围所有人都呆了。
刘氏的话音戛然而止,下意识往旁边让开两步,却见那黑气就是从她身上盘绕出去的!顿时伸手去拍!
然后,又听云落落用不高不低却刚好够所有人听见的平静声音说。
“这黑煞之气,与终日缠绕魏二郎君的恶意,同出一源。”
极短的静默后。
魏路勐地抬头,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刘氏下意识干笑,“贵人在胡说什么?”
却看云落落伸手,指了指魏曾,“罂粟壳的止咳药,是你准备的。”
魏曾眼睛一瞪——此事无人知晓!
又见云落落看向刘氏,“朱砂的安神药,是你给魏二郎君的。”
刘氏身子一晃!
她怎会知晓那药里有朱砂?!
张口便道,“胡说!贵人莫要以为手腕通天,就可血口喷人!”
“不错。”
魏曾也反应过来,却还是笑着的,“空口白牙,凭着这莫名其妙的黑气就想污蔑人,贵人的手段也太低劣了些!”
说了一句,他倒是愈发有底气,又朝魏路看,笑道,“路儿你是知晓四叔的性子的!别说那罂粟壳是何物!四叔给二郎准备的药,那都是问过太医的!更何况,二郎若有何事,四叔我心里怎会好过?”
魏路被他一看,顿时浑身发抖,连眼睛都不敢抬地再次缩在了云落落的身后!
那个可怕的恶魔,再次朝她伸了手!
就听魏曾又去指责云落落,“贵人这般不喜我等诚心之意,开口明说便是,何必如此侮人清白!便是到了圣上面前,没有证据,如此指摘,只怕也是不妥当的吧?”
魏路想去替云落落说什么,可她瑟瑟发抖,根本连脚下都不能动。
就听前头云落落轻轻澹澹地说:“小娘子,我确实无有证据。一切,但凭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