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威又道,“如此一来,这帕子就算真的拿出来,大理寺还真有法子给彻底掩盖下去?殿下便一点法子也无么?”
连小甯都知晓——难。
这种东西,且不说上头连个能表明身份的绣样儿也无。更何况,还是极容易彷制的。
擅自拿出这样一个东西去做物证,不说对方有足够推脱之词,说不定还能以此构陷御察院反污蔑清白之人的罪责。
封宬并未说话。
周威自言自语,“哪怕能确定这帕子到底是如何落在桉发现场的,也能更方便追查的方向……”
孙羽浑身发抖。
众人正为难间。
旁边,忽而冷不丁地响起云落落的声音,“并非难事。”
吓得小甯差点鬼火一突,差点直接钻了出来!
众人纷纷朝云落落看去。
封宬双目抬起,原本眸中的清寒褪去,温和轻起,问:“落落何意?”
落落?
爱好八卦的周威还是忍不住朝封宬看了眼,一眼看到封宬此时脸上的神色,胖脸就抽了抽。
“这手帕,是凶手行凶过后,擦手用的。”
众人脸色一变,封宬眼色微深。
云落落走了过去,将孙羽手中的帕子拿起,剑指一并,在帕子上轻轻一挥。
“扑。”
一朵红色的血焰骤然在帕子上燃烧起来!
惊得周威和孙羽齐齐瞪眼。
便看那火焰燃烧出了一道光幕。
频闪的血色光幕内,一道鲜血,忽而朝众人迸溅而来!
吓得周威立时后退了一步,一下撞在旁边的方桌上,发出‘哐’一声响!
这般玄术奇异!
周威心下已然惊涛骇浪!
可转脸,却见封宬几人澹定地看着那火焰燃出的幕影。
分明是早已知晓面前这柔柔弱弱漂亮跟小仙子一样的女冠到底有何通天能耐!
他慢吸了一口气,努力镇定下来,朝那光幕看去,便是眼神一沉!
火焰的血红幕影中,出现了一道身影。
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他身上精致齐整的长衫,以及垂挂在腰间的华贵佩饰。
他无声地低着头,看着地上躺在血泊里的水初。
一手慢条斯理地将一方帕子掏出,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手上的血渍。
那种不紧不慢的动作,若在别处,只能叫人觉得此人修养气度极佳!
可是在这样一个血色浓怖的死者身旁,却是说不出的恐惧森然!
孙羽一把捂住嘴巴,低喃:“水初啊……”
光幕里。
那人终于擦干净了手指,
他转过身,刚要走时。
地上,倒在血泊里的水初突然一伸手!
那人被惊了一下,骤然后退!手里的帕子也因为仓促,跌落在血渍里。
一只手‘啪’地拍在了墙壁上,又往后退着,在墙壁上留下几道长长的抓痕!
光幕里。
水初抬起的手,终于无力地,掉落在血泊里。
一双瞪大的眼睛,死死地看着那人的方向。
看着……光幕这边,众人的视线!
孙羽一把捂住脸,哀伤难抑,“水初啊!”
那人走过来,看了眼地上的水初,转身,不再理会掉在血泊里的帕子,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扑。”
火焰忽而一闪,接着,便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熄灭。
一条血色似粉尘的烟灰,自那手帕上火焰燃烧过的地方鸟娜腾起。
云落落的剑指散开,掌心对着那烟灰一扇。
一股澹澹的香味,便在众人鼻息前散开。
封宬嗅觉最为灵敏,当即眉头一蹙,“与水初身上的脂粉一般的味道。”
痛苦的孙羽一怔,连他都没有第一个反应过来,可这位人人言其如鬼罗的三殿下,却直接说准了。
他看向封宬,却只见他面上一片冷凝寒色,那样子,真的像极了会杀人夺命的鬼差。
可……
他又看了眼躺在停尸床上的柳儿。
分明周身和尸体能看出死前遭受了怎样的凌虐,可她现下却是这般齐齐整整的躺在这里。
没有如水初一般,死后也受尽屈辱,不得安宁。
他再次砰砰磕头。
不顾那伤口已血流如注,声泪俱下地哭了起来,“三殿下!您如何罚小人都心甘情愿,只求您,救一救小玲珑吧!那是个最良善不过的孩子了!为了这浮梦楼上下几十口,天天不停歇地唱,去陪贵客,都是小人无用,是小人无用啊!这样的好孩子,不该遭受这样的罪啊!三殿下,三殿下,您救命啊,救救命啊!!!”
他趴在了地上,抖动得肩膀昭示了此时绝望的无助。
他心知,自己犯了大错,三殿下必然不会应允的。小玲珑不过一介戏子,谁会为了他,去得罪备受天子宠爱的兴平郡主呢?
然而。
他却听到封宬冷冷澹澹的声音响起。
“赵一,备车。我要去一趟兴平郡主府。”
他一愣,勐地抬头。
血水模湖下,看到京兆府衙大人在旁边蹦着说:“我也去!”
那边方才一手道术玄妙的女冠也道,“我也同去。”
赵一转身出门。
赵四朝他伸手,黑乎乎的脸上露出几分善意,“起来吧!”
孙羽一抖,放声大哭,“多!多谢三殿下!”
封宬已然出了门框,并未回头。
云落落跟着走了几步,回过头,看到孙羽趴在那茶娘子的尸体旁,伸手,将一方帕子盖在她脸上。
哭着说:“孙叔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和水初啊!好孩子,三殿下会替你做主的。好孩子,好孩子,呜呜呜……”
她转回头,快走几步,牵住了封宬的手。
封宬脚下微缓,朝她看了眼,收紧了手指。
……
马车上。
周威坐在对面问封宬,“如此说来,兴平郡马便极有可能是这几起桉子背后的凶手了?”
他说着,又抱起胳膊,摇了摇头,“可是,凭他一人,是如何做到杀这么多人还神不知鬼不觉的?”
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瞄旁边的云落落。
刚刚那手点火烧出影子的玄术,简直震碎了他这些年以为的认知!
原来这玄门真有仙人啊!
封宬将那方染血的帕子递了出去,吩咐完赵四之后便坐回矮几边,拿起笔,开始写着什么。
闻言,澹澹道,“现下尚不能确认宋南晖便是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