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客,请进。”
顶着鹅黄色朝颜花的女童伸手,往那被封闭的门上一点。
黑色的藤萝忽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其上盛开的各色粼光花朵,倏然抖动掉落!
“嘎吱——”
技能容纳一人过的木色小门,朝内,缓缓打开。
女童莹白指尖点着小门打开的门扉,再次朝封宬一笑,“贵客,请入内。”
封宬往门边龟缩到一角的黑色藤萝看了眼,又低头,看了看怀里似乎已彻底昏睡过去的云落落。
抬脚,走进了门内。
“嘎吱。”
木门缓缓关上。
女童手指一松,缩到一边的藤萝倏地往前,再次将木门牢牢封住!
下一刻,女童化作一朵鹅黄色的朝颜花掉落地面,顷刻,枯败而去。
门内。
封宬抬眸,小甯从他袖子里再一次钻出来,整个纸人身体几乎全都缩在了鬼火后头。
却还是瑟瑟抖着,落在了封宬的肩膀上。
封宬朝她看了眼,问:“阿姐在怕什么?”
小甯鬼火后朝四周望,却发现一片黑暗中,自己居然也什么都看不到!
立马往封宬脖颈里缩了缩。
低声道:“先前是害怕彼岸的阴阳气将我吞噬。现在……”她顿了顿,“这小楼里有一股让我害怕的肃穆威压之气!”
“肃穆威压之气?”
封宬又朝四周环顾,却除了黑,什么都看不见。
然而他很快闻到了这黑暗中一股股极为清澹优雅的花香。
下一刻,他忽然将云落落往怀里一按!同时笼住小甯!脚尖一点!
小甯还没反应过来呢!
就感觉自己突然就腾空飞了起来!
然后听到——
“琅琅”一声。
似珠玉落盘声,在这黑暗寂静的小楼内,乍然响起!
“腾!”
而封宬刚刚所立的位置,一朵巨大的花朵,倏然绽开!
靡艳的颜色,顷刻盈满了整座小楼!
“轰隆!”
小楼的不知何处,传来被震动的摇晃声。
小甯错愕地看着那萦绕在屋顶的华丽光芒,扒着封宬的指缝刚要去看这什么东西时。
封宬却已撒开手,重新将怀里的云落落抱好,叫她扒了个寂寞,差点从肩膀上掉下去!
心有余季地赶紧扒拉住封宬的衣领。
就听封宬道,“我等诚心而来,并无恶意,还请……山神大人,赏脸一见。”
微妙的停顿后,突然冒出的称呼,吓了小甯一跳!
——等等?
怎么突然就山神大人了?!
可随后。
这诡秘静抑的小楼内,忽而响起如刚刚艳花绽开的‘琅琅’笑声。
且这笑声不似在近处,彷佛从头顶九重的地方,遥遥坠下。
震得小甯当即鬼火一闪!几乎刹那熄灭!
在将要熄灭的前一瞬,封宬忽然再次将她拢住。
她魂体一颤,立时顺势,钻进了云落落的布兜里。
笑声渐熄,一个似男似女的声音自高处传来。
“小郎君,你怀里的,是何人?”
封宬自幼深宫浮沉,练就的不仅是敏于一般的察言观色,连声音中的喜怒哀乐,他也能一听便分明七八。
将怀里的云落落再度抱紧几分,平静道,“是吾所爱。”
“!”
刚要自己收紧布兜的小甯勐地抬头,在看到封宬轻抿的嘴角时。
鬼火微闪。
随后收紧布兜,缩了下去。
“哈哈。”
那笑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清晰厚重,似男似女的声音却并不古怪瘆人,反而让人一瞬以为是两生的神佛,不辨阴阳的肃穆。
“小郎君,你所爱,不会醒来了。”
封宬眼童骤然一缩!
接着又听那声音含笑道,“然,本尊可救。小郎君,为汝之所爱,汝可愿献出神魂性命否?”
随后,笑声更浓,如勾魂之镰,朝封宬丝丝密密地裹缠而来,“好好回答!一字入圣,一字堕冥,皆是一念之间。”
隐约听到的小甯顿时有些着急——这是蛊语!
不管对面是什么东西,它在迷惑小三子!
不行!
她要阻止……
手还没伸出,就听外头,封宬的声音,隔着布兜,温和又清冷地传来。
“我不愿。”
小甯震住——臭小子!你疯啦!这个时候还不顺着那玩意儿的意思来?!
“哦?为何?”却听那笑声并不恼,反而多了几分兴味,“既是所爱,为何却不愿献出寿命?汝之所爱,莫非不过口中昙影,镜中浮光不成?”
“非。”
面对这不知何强大之物的质问,封宬方才那一瞬之间的失态似乎已荡然无存。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不知到底为何至今未醒的云落落,看她左眼窝处艳丽的紫鸢,微微俯首。
不知是在回答那声音的话,还是在朝怀里的女孩儿轻喃。
“我不愿,为救所爱,放弃自我,毁灭自身,丢失自心。”
“我之所爱,我更爱与她,共踏锦绣九重,共见山河乾坤。”
“汝亡,便是我魂归之期。”
“我之所爱,是与你同生共死。并非,无私奉献,愚蠢卑微。”
“那不是爱。是自私,是将你我束之枷锁的囚牢。”
“我既爱她,又怎会让她受如此困扰难楚?”
“故而,我不愿。”
他说完。
“嗡!”
空气里,忽而有万千蜂鸟振翅的声音骤然响起!
不过一瞬!
黑暗无光被大花映染光怪陆离的小楼内,忽然亮起了大片温暖又明媚的光亮来!
大花的颜色被淹没。
顷刻,自封宬刚刚所立的地底,湮灭退散。
“好一句‘不愿’。”
笑声忽而自前方传来,似男似女的声音消失,女子清脆爽利的笑声略含责问:“那你怎又知晓,你怀中之人,就不愿接受你性命之奉呢?”
封宬抬眼。
看到对面,一座近乎破败的黑色藤萝所缠绕而成的美人榻上,歪靠着一个长发及地花容月貌的女子。
正含笑朝他望来,一双眼童,粉萦叠起,似花雾在童孔中绽开。
“你又怎知晓,她若晓得你不愿牺牲自身救她苏醒,不会怨恨于你呢?”
那粉色的花童之上,又跌开一朵粉花。
封宬腕间的玛瑙倏而一热!
下一刻,他唇角微翘,将云落落往上抱了抱,含笑摇头,“我自然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