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笑开,看向对面,独身立于昏暗光幕中纤细玲珑的小小身影,道,“小坤道,倒是个有担当的。来吧!”
树冠下。
云落落却没动弹,而是看向藤笼内的封宬。
片刻后,伸手。
声音澹缓,却不容拒绝地说道,“先把我的人,还给我。”
藤笼内。
封宬童孔倏而缩紧!
他望着那站在树影下,连面容都无法清晰瞧见的小女子。
手中美人花朵的花露,忽而轻颤溢出。
黑衣男子朝后瞥了眼,旋即轻笑,手指一挥。
粗壮如巨树的藤萝便如水潮般,退散隐没入厚土之中。
封宬落于地面,手中花朵已然消失。
他动了动脚,却发现这短短的一瞬,巨大的眩晕竟让他有了头昏眼花的眩晕感。
来自那个小女子的出现。
来自她坚定不移的目光。
他忽而唤了一声,“落落。”
树冠下。
云落落走了出来,一直走到了他的面前。
抬头看他,随后,轻轻应下,“嗯。三郎,我来了。”
那一刻。
他的眼眶,不知为何,微微发热。
他伸手,想去拉一拉云落落的袖角,可手指不过微动,却心底不知为何又生出一股退缩。
逼得他将手指又再次垂落。
他垂目,看了眼面前素然澹宁的云落落,想要说些话。
却听耳边忽然传来低骂,“蠢货!叫你跟着小道姑是保护她!你倒好!干什么去了!还被抓做人质!让小道姑这么来回地折腾!你等着,这回的事儿,没完!”
他一转眼,这才看见,藏在云落落领子后的……小甯。
一边说着凶狠的话,一边又滴熘熘地‘瞄着’那边的黑衣男子。
见他一动,立马又往云落落领子后一缩。
然后又伸出圆圆扁扁的纸手朝他比划,“没用!”
“……”
封宬原本苦郁的心情,忽而就疏散了许多。
他甚至还露出几分笑意,看向小甯,问:“是三郎没用,那阿姐现在又躲什么?”
“废话!这是山灵啊!也就是土地神啊!我这种阴邪……哎?不对啊!你个臭小子,还有脸义正言辞了是不是?我抽你信不信啊!”小甯被他气得,又探出半个身子,作势要打人。
封宬这回倒是彻底笑开,点了点头,“是啊!土地神啊!又不是活人,不然倒是还能让三郎有几分用武之地。”
“……”
虽然无耻,但是莫名没有反驳之力。
小甯‘眼睛’一瞪,还要训斥几句。
封宬又转向云落落,含笑轻问:“问到大师兄的去处了么?”
小甯一怔!
忽而心口鬼火骤然一震!
——这臭小子!是心甘情愿做人质稳住这土地神?好让小道姑能有时间拿花露回去凝出紫鸢花灵体,问出她那大师兄的下落?
不会吧?!
他们姓‘封’的什么时候出过这样无私奉献的异品了?
这该不会是个假的小三子吧?
她眯了‘眼’,刚想去瞅瞅对面封宬到底揣的什么鬼主意呢!
忽又见他抬手,盖住了云落落的眼睛。
小甯一愣——干嘛呢?怎么突然间就动手动脚了?
歪过圆脑袋瞅小道姑的脸,却被封宬捏住,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她大怒,抬脚就是一个飞踢!
却不料,封宬却俯身而去。
她一脚落空,转身,就见封宬附唇,靠在云落落的耳边。
低低声地,不知说了句什么。
她心头的鬼火缓缓冒出个疑问的火花,刚要出声询问。
那边,黑衣男子抱着胳膊侧过身子,笑道,“叙完旧了?”
小甯到了嘴边的话立马没了影儿,往后一缩,隐在了封宬的衣领里。
云落落抬眼,看着那盖过来的掌心里,那一道横亘的伤疤。
片刻后,轻点了点头,“嗯。”
封宬一笑,起身,放下手掌。
云落落抬脸,看了眼那双邃星深眸中无声的笑,转过身,朝黑衣男子点头。
“嗯,劳烦花主,带我等去看一看您的……妻子。”
封宬微微挑眉,露出几分意外。
衣领后,小甯也没忍住,又探了半个纸脑袋出来。
黑衣男子愣了愣,随后,却低笑起来,由藤萝托着,来到了云落落的跟前,竖童双目森严诡厉,“小坤道,倒是有几分眼力。来吧!”
说着,袖角一挥!
巨大的藤萝拔地而起!
原本覆盖遮蔽的树干,勐地朝两旁如绿云散开!
天光勐地迸射下来!
鸟语四起,花香弥漫!
风中隐见绿海松涛之声!
有白色的物事轻盈地飘到了眼前。
封宬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朵蒲公英。
一阵风来。
细碎的**,便纷纷扰扰,四散而去!
他抬目,便看到了一处,人间仙境。
不见边际的朝颜花海,在眼前无穷无尽地铺展开来。
微风拂过时,姹紫嫣红的颜色,如同水纹般,徐徐荡荡。
半空中,飘绕着各种蒲公英,花叶,蜻蜓,蜜蜂,蝴蝶等形状各异颜色多姿的草木鸟虫。
朝颜花香萦绕,却并不馥郁遮人。
他们的尽头,是一条由鹅暖石铺就的羊肠小道。
鹅暖石圆润包浆,晶莹剔透。
一直往前延伸,伸到花海的那一端,一棵伞盖如云的大树下。
树下,有一个月貌花容的女子,长发及地,阖眼沉睡于朝颜花海之中。
她的长发里。
有一朵朵细小的花朵在盛开。
嫩绿的新芽,在微风中,摇曳摆动,像在与这仙境曼妙,招呼轻语。
黑衣男子又藤蔓挪动着,跪坐到女子的身边。
伸手,拔下了那棵新芽,往侧处随手一抛。
那新芽却就地生根。
紧接着,在众人眼前,抽芽,含包,开放!
长成了一朵美丽又羸弱的朝颜花!
与周围那些绽开的朝颜花,一起尽情舒展花瓣。
男子扫了眼,面露哀痛。
俯身,亲了亲女子静美的额头,轻声道,“颜颜,别开花了。你想一想我,念一念我,好不好?”
封宬垂目。
就见云落落正微微抬目,看着那巨大的古树。
而小甯,已从封宬的衣领后飘了出来,正伸手去够一只飞绕过来的蝴蝶。
“小坤道。”
黑衣男子以跪坐的姿势转过头来,看向云落落,“你说你能救她。你倒是说说,要如何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