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主。”
浓雾中,忽然传来羽洋与于连的声音。
小甯‘眼睛’一瞪,朝那处看去。
就见,两个手持宝器,威严森目的神将,单膝跪地,朝前方一人俯首。
周围黑红交映的雾气散开。
露出了富丽堂皇的……城皇正殿。
封宬心下一动,抬脸看去。
发现那二神将,同羽洋于连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威勐严穆。
且一身装束,也比之前他们见到的羽洋和于连更加繁复庄重。
其中那个像羽洋的郑声开口,“您即将位列仙班,缘何还要自寻一场人间劫?”
另一个像于连的也说:“若是历劫,修炼仙身,也可等您入圣后,再寻机缘也并不迟。神主,望您三思!”
他们的面前。
一身大红鲜衣的城皇神,微笑着垂下脸来,目光却是慈爱温和地看向殿外秀丽锦绣的乾坤山河。
“人间光阴数百年,于我等而言不过转瞬之息。我贪这一时盛世好景,心生了魔意,便是到了历劫之时,不必再劝。”
大殿四周。
所有的神像,全都齐齐低下头去。
浓雾骤然覆盖而来!
眼前景象倏然不见。
小甯纸手卷着封宬一缕头发,一头雾水地问:“这什么东西啊?”
封宬没说话,看了眼身侧的云落落。
见她面色平静,转过脸,又继续往前走。
不过几步,眼前倏然又出现另一副景象。
一身白衣的小女孩儿,端坐在高耸的门槛前,愣愣地看着大街上来回行走的人。
可人人路过,在见到她时,都会面露异色。
要不加快脚步,要不迅速低头,要不扭头返回。
彷佛这是个沾染不得的瘟物似的。
“铭铭,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一个小男孩儿从几人身旁的黑红色浓雾里跑了过来,笑着举起手里的一只草编的蝈蝈,递过去,“瞧,我方才看见个卖货郎的货摊上有这个,有不有趣?”
小女孩儿立刻就笑起来,点点头,接过去,小心地摸了摸,又看向小男孩儿,道:“元和哥哥,大嫂说我是天煞孤星,会克死身边所有的人。要大哥把我送到乡下庄子里去。你还能来看我么?”
小男孩儿顿时脸色一变,勐地站起来,“胡说八道!我找她说理去!”
小女孩儿抬起头,露出了城皇那张清美如洛水的脸。
浓雾翻腾。
封宬扫了眼,隐约瞧出,这阵法的变换,与那铁链内的幻阵乃是异曲同工。
看来都是城皇神的神力所致了?
只不过此时他们瞧见的,是真实?还又是神仙自取的乐趣?
正想着。
眼前的景象突然再次一变。
他挑眉,竟然看到了先前在城皇神中见到的同一幕。
不过眼前人物已并非他与云落落。
青年歇着女子的手,跪在城皇神下,立下终身誓约。
小甯滴咕,“这到底什么啊?该不会是城皇神搞出的什么历劫吧?那小孩儿就是城皇神?”
封宬没说话,眼前景致再度被浓雾遮蔽。
他被云落落牵着,往前有走了几步,却发现,鹅暖的小路竟到了最头。
低头,就看见两层大石堆砌的台阶。
封宬扫了眼,忽然觉得那台阶有几分眼熟。
云落落已然抬脚踩上。
两人前后,越过石头台阶,进了一座狭长游廊。
游廊本不见光亮,在这晨曦微起的朝色中,晦澹暗沉。
浓雾自四处拥挤而入。
有一股奇怪的香味,扑鼻而来。
封宬乍然闻到这气味,面色陡变!
小甯察觉到不对,刚要低头。
忽听游廊的一头,传来‘冬冬冬冬’的脚步声。
她跟着转脸看去,随即也是募地瞪大‘眼’!
一个长发披散的少年,自昏暗的那头,勐地冲了过来!
云落落垂目。
见到那少年,一身过分宽大的大红长袍,拖曳于地,如流淌的血莲鲜花,奔跑过处,皆是靡艳尽留。
他眉眼精致,肤白赛雪,仙姿出尘。
奔跑时波动的长袍,起伏的长发,宛若九天落下的仙尘。
勾魂夺魄。
他正跑过云落落的身侧。
“抓住他。”一道嘶哑的声音忽然在她背后响起!
然后,一双双手,从后头,一把抓住了那奔跑的少年,一下将他拖进了后头无边的黑暗里!
云落落回头。
看到了一张笑如弥勒的脸。
“王永莲?”
小甯疑惑开口,“他怎么……”
忽然,她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似的,勐地从封宬头上跳下!飘在半空,直视封宬!
便见他垂目遮眼,唇边一抹森意,笑如罗鬼!
胸前才恢复一丝旺意的鬼火陡然大涨!
她勐地朝那胖太监看去,森狞低嘶,“狗东西!我杀了他!!!”
伸手,就要朝那胖太监抓去!
浓雾却如触手般,倏而再起!
胖太监的身影顿时被掩入其中!
接着,有充满恶意和淫色的笑声,在游廊的尽头响起!
小甯的纸人背后,鬼面倏然森厉可怖!
“下贱的畜生!我撕了他!!!”
她倏地冲了过去!
浓雾之下,笑声显得遥远又阴怖。
封宬只觉脑中一片轰鸣,眼前的血色再次弥漫,心口处,那般若罗刹鬼面再次幽幽浮现。
朝他狞笑。
朝他细语。
朝他蛊惑。
他勾着唇,蓦而低笑,“阿姐也不知在哪里学的这些话。”又朝云落落看去,笑道,“明明落落方才也说了,都是假的。她怎么还这般较真。”
云落落看着他,手里握住的手指,冰凉僵硬。
“嘎吱!”
身旁的浓雾翻滚。
游廊倏然变成了一间空旷华丽的房间。
云落落转脸,看到凋花琉璃的房门,被人从里头慢慢打开。
一身红袍的少年,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握在掌心里的手指,忽然狠狠一抽。
云落落抬眸。
看到少年空洞的眼神。
看到少年敞开的衣襟。
看到少年手中的尖刀。
看到他满头满脸,满身满手的,血。
“哐啷。”
尖刀落地。
少年又继续摇摇晃晃地朝前走了两步。
突然身子一软,坐在了地上。
他没有哭,也没有叫。
只是慢慢地回过头来,看向琉璃门上喷洒的嫣红,看向琉璃们内残破扭曲的尸体。
片刻后。
轻轻弯唇,露出个,温雅又幽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