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一霎,魏陵夷瞬贴到了她面前,呼吸相触,他琢磨着她银蓝色魅惑瞳眸。
"你觉得熟悉?"他在她耳边继续那场追逐的暧昧,心中的那股欲望再一次蒸腾,"预感时枯萎。"
慕容儇儇心一颤,瞳孔瞬间放大,恐惧如疾风骤雨,无孔不入。密密匝匝地砸在她身上。然而极力掩饰心内的波动,这首曲子,她从没在第二个人面前弹过唯一一次还是在雪山上被老妖婆困住的时候,偶然闷极无聊,仅仅弹过那么一次而已!他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我已经听了多年,你可知道?"魏陵夷稍离了一点,留给她喘息的机会。却笑得像极了一个天真无辜的孩子。
"我说过的,整个华胤,独我一人知道你的秘密,所有的。"最后三字魏陵夷故意拖得很长,使听者顿觉悚栗,反而促使了慕容儇儇迅速冷静下来。她沉吟了会儿,轻声道:"请给我一张古筝。"
"好",魏陵夷咧开嘴,不无满意地一笑。
很快一张精致婉丽的古筝,已经摆放在了她面前。她舒了口长气,双手抚上。那首《预感时枯萎》是她少时无意中学来的,没想多年后还能记得那么清晰。也是唯一她能铭记到现在的曲子,关于联系到前世的一切,可能,也就那条纽带欲断未断了。
筝声铿然响起,驱散了原本柔软的清风,晚夏已走到了秋日的门口,踟蹰不入,羞难见面。魏陵夷黒曜的双眸,里内灼灼光耀,极力想看清慕容儇儇身上每一道来龙去脉的痕迹。绝不允许她从他身边走开,哪怕全天下的千山万水拦在面前。
他眼神随着曲子的行进,与埋头弹筝的女子而变了,越变越惝恍,虚幻了时空与流年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曾几何时,对她的眷恋与深情,在渐渐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潜滋暗长。
"儇儇儿......。"他轻轻地唤。
"殿下,"亭下有一太监跑来不给情面地煞风景。
"何事?"魏陵夷不耐道,示意慕容儇儇不要停下,径自走下亭台,冷酷着一张玉颜。
被他这脸色一下,太监战战兢兢,啃啃巴巴开口:"殿、殿下,左相大人已派人来请了好几回了,说是、说是,群臣已在太和殿等了两个时辰,如若殿下你要是还、还不来的话,他们就亲自上东宫来请了。殿下你看?"
魏陵夷眼中闪过阴郁,"一群废物,敢威胁本殿?"他转头看了在亭中的慕容儇儇一眼,不甘地随太监走了。
慕容儇儇朝他微微颔首,表示无碍。你自去便可。魏陵夷走后,她独自仍旧继续弹奏。有人低垂着头,登上台阶,奉上茶盘后,一声不吭就走了。此举不着痕迹,不曾有人发觉异样,慕容儇儇瞄了一眼,看清茶盖上的海棠花纹,心中自是尘埃落定。赵唯一,办坏事效率倒是不低,她不停下手中动作,双手翻飞丝弦,这首《预感时枯萎》带几分秋怨肃杀,轻拢慢捻之下,弦弦掩抑,声声愁思发诸于弦端。
良久之后,直到自己弹得累了,才罢手以一个极不协调的颤音做结尾。她像平常喝茶一般,端起那杯"垂丝海棠",一饮而尽。放下碗。慕容儇儇那张原本雪瓷白莲般的面孔,已然血色尽失。
该死,赵唯一是不是想一剂猛药将我彻底解决掉,好一报这几年抢他花糕的仇啊!毒药,用不着见效这么快吧?她赶紧运功调息,半盏茶后才恢复了一半红润。长嘘口气,从此刻起,她真的就此踏入了那场深渊,不再回到原点。
撑起手,站起来,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延=眼前忽然一黑,就要朝旁边倒去。幸亏双手来得及,一手抓出桌沿,一手死死撑住才没有滚下石阶去。
所谓"垂丝海棠",药性如毒蛇毒液,丝丝入扣,经久缠绵,这是一种吸血性的慢性毒药,但是一入了人体,就会与骨血相溶。根本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它只会,在中毒者体内,潜滋暗长,不紧不慢地吸允所有精血,加倍地使人消耗血气,所以接下来她马上就会出现各种各样虚弱的症状,只要她愿意,她也可以随时随地去与阎王见面。此名还有一原因便是,中毒者昏睡时,会面色如春睡海棠,娇艳堪比胭脂浥露。她这样对自己,那也只是为了,为了......。
"儇儇,你在做什么?"
一声厉喝,惊醒了魂游的慕容儇儇,她猛然顿感阵阵的灼痛,低头一看,原来自己在支撑着不倒下去时,因为用力过猛,手压碎了茶碗了都不知道,手按压在破碎的瓷片上,见血流的速度,显然扎地很深,她竟然走神到如此境地,还是因为遇上了其他什么事?
魏陵鄢满脸写着我很不爽地走进来。
"没什么,一不小心,而已你来干什么了?好好的不会跑来东宫玩的吧?"还专挑魏陵夷不在的时候,慕容儇儇轻描淡写问。
魏陵鄢睁大了眼珠子,死死一瞪,瞧见慕容儇儇的手还在流血,当事人却是一脸事不关己的冷漠样子,更是大有风雨欲来的冲天怒气。
"没本殿允许,你竟然敢弄伤你自己,这笔账一定得记上,将来本殿要加倍还回去!"他边加重语气,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便抽出帕子,不容反对地仔细对付起慕容儇儇手中的伤口。
慕容儇儇也没心思躲,身上的力气还没恢复,再加上受伤,脸上的沧雪之色,又慢慢爬了上来。她挑眉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话语中竟带上了她所未察觉的温柔。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走吧。"
"闭嘴!你们女人就是爱唧唧歪歪,神神叨叨的,办什么事儿都喜欢婆婆妈妈!叫你别动就别动!"
"你,你今天吃了大蒜了!嘴巴那么臭!"慕容儇儇也口不择言,语气一冲,好家伙,一来就像斗嘴,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魏陵鄢忽然咧嘴一笑,自我感觉顿时就良好了,马上就恢复了平时嬉皮笑脸,嚣张跋扈的痞样,"嘻嘻,没吃没吃,没你在一边儿捏捏腿儿,锤锤肩儿,我哪吃得下,才一天,我都瘦了好多了,憔悴得快不行了难道你没看出来?"
"行了,马屁都拍到马蹄子上了,小心我一脚把你踢出去,走吧走吧,别在本小姐面前啰哩叭嗦的,大清早的就来搅得我鸡犬不宁,不能过过太平日子,我可跟你没完啊!"
魏陵鄢做了个杀人灭口抹脖子的动作,"恶女人!"
"殿下,"一名小太监满头大汗地在亭子下面喊,神色慌张,显然是在催促他。
他知道时间不多,已然肃了俊颜,眼睛里翻涌而上太多东西,慕容儇儇不堪理解,不着痕迹地撇过头,她不想知道。
"是我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慕容儇儇轻轻捋了捋碎发,"何以见得?我也是有私心的。"我亲口说过,我跟你不在同一条船上,你还管我干什么,让我自生自灭不是更好吗?
魏陵鄢竖起食指覆住她唇,"从现在起,你要好好记牢我的话,我这一生也只说一次,你这个女人,从内到外,从上到下,统统都是我魏陵鄢的,包括仇恨。"
慕容儇儇一怔。
"呵呵,"魏陵鄢的那句话,仿若一阵最不经意的东风,飘过后,给大地带来的幡然变化,总是太悄然。
"我走了,替我好好保管你自己,"魏陵鄢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盯着她受伤的手,极不放心,"不准碰伤了她,你知道的。"
"不久,我就会接你回去。"
慕容儇儇呆怔良久,低头看着难看的包扎,手法极其拙劣,看着看着她凝神笑了,笑得眼眶里涌上了一股血样的苦味,模糊了视线,与前路。
为什么,一切都要晚得刚刚好?
她回身坐下,看着幽婉精细的古筝,低头浅浅扬了扬嘴角,美得惊心动魄,连风似乎都蓦然停驻。然而只见那美人蓦地眸光一凛,猛地双手拍在筝上,筝弦一震,低沉刺耳的鸣声经久而续···从指间指缝流出的鲜血散发邪魅的光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