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的一天,忽然有个人就提起了当年的这顿饭,问她的饭后感言是什么?慕容儇儇望着头顶的树叶想了半天,愣是只挤出一句话--"忘了,我只记得当时埋头狂扒饭狂夹菜来着。"
那人仰面轰然倒下。
慕容儇儇就奇了,望着地上的活尸体,"难道还要我感谢苍天今年的粮食收成好,米饭很香,感谢大地,今年的雨水刚刚好,菜都绿色而健康,感谢CCTV感谢MTV吗?"
活尸体开始口中飙血。
实际上,当年的这个时候,慕容儇儇从博陵公府中走出来,心情与当时的天空无异,铅灰色的,洒满了青釉的碎片。清晨的那点微末的阳光就像一抹笑,转到嘴角,瞬间凋谢,风逝。她从一条隐蔽的地方走,胡乱乱地,却走到了一弯荒废已久的池塘边。百无聊赖地站了会儿,从袖中掏出一个层层包裹的东西扔掉,狠狠用了几分力气。它原本是要送给陆冠卿当礼物的。
"你丢了什么东西?"
她一愣,怎么自己竟然没发现有人在背后跟着自己。"七皇子,你不是送送公主回去了吗?"
魏陵纾摇摇头,"皇妹自有马车送回府,我见你出来时,脸上失魂落魄的样子,不放心就跟了出来。"
失魂落魄,我有这么不会伪装吗?她手抚上自己脸。之前还自恋地夸自己是个演技派。这么容易就被人家看穿?
魏陵纾见她这样,淡淡含笑,与之一同面池而立,"小丫头,最真实的情,是任如何也捂不严实的,仔细一看就会露出破绽啦!放心,我敢打赌,没有第二人发现这个秘密,不过我要问你,是谁惹你伤心了么?"
"没有",她垂下手,看池塘上泛起的涟漪,那件礼物,已经沉到池底,再也看不见了。
"没有?"魏陵纾显然也不是轻易能含糊混过关的,"小丫头情窦初开?"他笑得好像慈父。
"真的没有的事儿!"慕容儇儇辩解,不知为啥,心里是有些虚的,可算,大概,应该是有点那点情的成分在里头的,可是那与爱无关的。
魏陵纾转头久久得盯着她看,看得她心里发毛,然后发现什么不满意的东西似的,伸出手,揉揉她脑袋,"我说丫头,生得美丽奇特并不是一种罪过吧,你怎么好像总喜欢糟践糟践自己,好好的,把头发放下来遮住眼睛干什么?"
慕容儇儇无奈地避开对方的蹂躏,好气又好笑,"你没见大街小巷怎么议论我吗?我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不被大家千军万马给踩扁了!"
"那你也不能委屈了自己,别人眼里嘴里的是是非非,我们何必一定要在意呢?"他说着视线从她身上转移,投向了远方,对面有一座青山,几户小人家。
魏陵纾,是个优秀称职的好哥哥,只可惜,生错了人家,注定有太多的不可能。
"今天我见你脸拉得那么长,我在底下笑过好几回了。"
"你偷笑?我?"慕容儇儇疑惑。
"嗯,"他背后侧头看她,"从前我见你和九弟拌嘴吵架的时候,那股子滔天的气势,可真真是罕见,今儿个怎么扭捏起小女儿态了?呵呵,是不是新近看上哪家的翩翩美少年啦,让九弟知道了可是要伤心的!"
诶,一提起魏陵鄢就败兴得很,"我只不过,从未遇上这样的场合罢了,一时不习惯。"
"不习惯?那不是顶普通的一顿饭吗?为何不习惯,大家都是相识的。"
她一时没有接过话,想起了真正小的时候,她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没办法,父母离婚,很快就各自组建了各自的家庭,他们又互相谁也不愿意捎上她这个拖油瓶,于是索性就拿大把的生活费象征性地砸了过来,当做弥补了。自外公外婆相继去世后,她就没有什么家的概念了。偶然想家的时候,就买束花,做一天一夜的火车,上外公外婆的坟上去看看,安静地待上半天。
也许魏陵纾读懂了她此刻的内心世界,所以唇角的那点笑意是苍白空洞的。
"我几乎与你是一样长大的,和一群唯唯诺诺的宫人,几个兄弟,共享一个是杀母仇人的父亲。"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隔了会儿,魏陵纾忽然提议,"去喝酒吗?"
"不,我想听你弹琴。"
魏陵纾笑,"此时此地,可没有琴能让咱们消愁。"
慕容儇儇忽然很有犯罪欲望,"我们去偷一张琴来怎么样?弹完了又送回去就是了。"
魏陵鄢用手敲她脑袋,"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慕容儇儇抱着脑袋往后一跳,这话她可就不爱听了啊,"为贼不为贼,我们女子都不让须眉!"
"狡辩,"魏陵纾还要过来敲她。池塘对面不远处的僻静小道上,飞快地驰来一辆马车,扑灭二人刚要燎起的战火。
"是五皇子的马车。"慕容儇儇认得车上的纹饰。五皇子魏陵讳爬到荒郊野外的来干什么?她抬头看魏陵纾脸色也是迷惑不解,正想说话,道上又急速闪过一匹骊马,尽管那奔驰的速度快的惊人,她也还是能一眼看出是四皇子,那身深黑锦袍,是谁也不能忽视。他好像很迫切,在追五皇子的马车?
"我们回去吧,"魏陵纾面容有些勉强,似乎对忽然闯到眼帘的事情颇感烦扰。
慕容儇儇也不好多问,跟他说了几句就各自分手道别了。看来,他们魏家的故事不少。就比如说舞阳公主,那个叫馨儿的婢女,猛然想到的危险令她冷下脸,一路快速赶过向公主府赶过去。
而博陵公府,一场小小的酒宴过后,陆冠卿坐在凉亭内发呆,家仆都催了好几次赴宴了仍闻所未闻,盯着眼前已被收拾干净了的石桌,愣愣的,想不清楚刚才都发生过什么,又都是怎么发生的。他是在做梦罢?
隋珠夫人见他这副模样,将那个大的食盒拿过来,"你之前示意我不要将它拿出来,现在可以了吗?那可是你曾经提起过的'生日蛋糕',我按你的描述学着做来的,你还吃不吃了?"
"对不起,不用了。"
夫人叹了口气,"既是舍不得伤她,又为什么硬要处处躲着藏着。你何苦呢?"
陆冠卿很久都没有回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