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外面的厮杀喊叫之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只有偶尔传来“砰砰”的声音，那是江水之中的漂浮物撞击船身发出的声音。

此刻海大龙的脸上一脸的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不知道是劫后余生的后怕，还是对外面战斗结果的忐忑。

周凌云看了他一眼说道：“怎么，不敢出去看看？对自己这么没用信心吗？”

海大龙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我们已经赢了，我只是不想看到外面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的场景。”

周凌云闻言大步踏出了桥楼放眼望去，只见外面的情形当真和海大龙说的相差无几。

无数的尸体倒扣在水面之上，随着举水河的水流缓缓而下。还有众多的无人的小船，在河流之上四处飘荡，不时的撞击着江东的战船。远处还有几艘江东的巨大战船横亘在江滩之上，正冒着滚滚的浓烟。估计是搁浅进水，而后被萧家的人烧毁。那些尚能行驶的战船之上，外面的木板上密密麻麻的插满了箭羽，简直与刺猬无异。

在举水河的东岸，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写着吴字的战旗，一眼望不到边。海大龙登陆的五万将士，终于将突进内陆的一万萧家铁骑全歼，在举水河东岸建立了防线。只是此时他们脸上看不到一丝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悲痛之色。

战斗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胜利的一方没有喝彩，输掉的一方没有乞降。双方就这样各自退兵，这场战斗或许根本没有胜负。

也难怪海大龙不愿意出来看，他这个外人看着这幅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心中都升起一阵不忍。更何况海大龙这种爱兵如子的军中将领，看着自己训练处的战士，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

周凌云走进桥楼，对着海大龙说道：“死者矣已，活着的人还等着你。他们需要你的鼓舞，需要你的指挥，这场仗才结束了一半。”

海大龙扬天长吸一口气，而后对着外面猛的大喊一声，一个传令兵随即走了进来。

“上报军情，我方损失几何？”海大龙面如寒冰的问道。

“我方伤亡一万六千八百四十三人，损失战船二十七艘，斩杀敌人……”

“够了！”海大龙粗暴的打断了传令兵的话语，继续问道：“我只问伤亡。童将军在哪里？我的登陆部队伤亡多少，可有统计？”

传令兵听完，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但还是快速的回答道“童将军昨夜下水未归，生死不明。登陆部队暂时未接到战报，伤亡不祥！”

海大龙听完眉头皱的更紧，他对着传令兵说道：“传令下去，派出十艘战船沿江搜寻幸存者，重点寻找童将军。同时将我方人员的尸体打捞起来，带回江东入土。其他人员休整一天，随时待命。然后将我的船靠岸，我需要登陆。”

随着巨大的指挥舰靠岸，海大龙和周凌云走下了船舱。再一次踏上大寒的土地，看着四处的尸横遍野，周凌云的心头百感交集。昔日他一力促成大寒和江东之盟，才造成今日这种结果，他才是真正的罪人。

海大龙迈着大步顺着河岸走去，一双眼睛扫视着一个又一个年轻的面庞。他所到之处，或坐或卧，或站或立的军士全部都站了起来，用一种复杂的神情，注视着海大龙从他们的身边经过。

当他步入中军大帐的时候，大帐中正站着四名军士，人人脸色都带着悲痛的色彩。看懂海大龙走进来，几人显得有些诧异，对着海大龙点了点头之后，并没有开口出声。

“潘将军在哪里？”海大龙扫视了一眼大帐中的四人。这四人有一人是潘将军的副将，还有三人和潘将军一样是万夫长。

三个万夫长听完之后，依旧是深深的沉默。倒是潘将军的那个副将开口了，他回答道：“潘将军已经战死！”

海大龙听完心一疼，潘超是他手下五个万夫长中最为出色的一个。有勇有谋，能骑善射，还精通水性水战，几乎是一个全能型人才。所以他才敢将五万大军交由他手。谁知道他独自带兵的第一战，就将自己交代在里面，这如何能不让他心疼。可是如今根本不是伤心的时候，后面还要恶仗要打。

他一咬牙齿继续问道：“具体伤亡？”

一个身材高大的万夫长，猛的将大帐之中的桌子掀翻，对着海大龙说道：“在你派我们登陆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知道伤亡如何，事到如今何必假惺惺的来问？”

这个时候另外两个不曾开口的万夫长，一个对着身材高的万夫长喝道：“呼延霸，休得对将军无礼！”

一个对着海大龙说道：“海将军赎罪，呼延将军的弟弟战死，所以他心绪不宁，望将军不要计较呼延将军以下犯上之罪。”

海大龙闭上眼睛，无力的摆了摆手，对着他们说道：“是我的错，不怪你们！回去了之后我自会向吴侯请罪，现在先说军情吧，我们的帐还没有打完。”

副将看了一下其他三个万夫长一眼，对着海大龙说道：“此战我军主将潘超战死，万夫长常建林战死，大军伤亡一万九千四百余人。”

海大龙听完之后只感觉脑袋一黑，差点晕倒在地上。这一场战斗的损失实在是太大，童将军生死不明，一个万夫长将军战死。远安水军和江州水军合计伤亡三万五千人，差不多损失了江东一半的兵力。

死伤如此巨大，却仅仅是打了一场狙击战而已。在这一刻海大龙深深的认识到了江东和萧家实力的差距，认识到水军的局限性。防御尚可，进攻能力不足。

这一战虽然损失很大，但是绝不是毫无收获。通过这一战，江东水军彻底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看到了敌人的强大。海大龙希望借这一次正面的血战，能让手下的水军脱胎换骨。能让江东水军从躲在船舷之后射箭的士兵，变成无惧刺刀见红的战士。

海大龙一扫之前的悲痛，用力的大喊道：“我们是江东的保卫者，难道这些伤亡就能将我们吓退？战斗还没有结束，赵将军还在苦苦鏖战。江东的吴侯需要我们继续战斗，江东的百姓需要我们继续战斗，我们的家乡和家人需要我们继续战斗。”

“休整一天，然后继续战斗，你们可以吗？”海大龙。

三位千夫长被海大龙的身影感染，就连一直愤愤不平的呼延霸也变得亢奋起来。

“继续战斗，血债血还！”三人齐声大喝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