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袁宗弟率兵进入山东的时候,朱慈烺的船队已经抵达兖州府济宁城了,而等到袁宗弟在东昌府发现了大军行进的痕迹,下令追击的时候,便是秦凯率领的纤夫队伍,也已经开始从济宁城整队出发。
不过,袁宗弟追到了独山湖之后,并没有继续南下,而是转而往东北方向的济南府,青州府而去,准备去收编留守胶东地区的数千明军。
李自成如今还没有南下进攻南京的意思,袁宗弟手中也只有两万大军,孤军深入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更何况李自成只是要他转进山东,收服全省。
与此同时,进入南直隶之后,因为周皇后的病情愈发严重,而纤夫大军在开春时节,由于人群密集行动,加上长期行军,也爆发了不少疫病。
朱慈烺眼见着已经进入了南直隶,只好下令船队停在了宿迁,并传令秦凯让纤夫大军拉开距离,放慢速度,减少每日行军的路程,并增加了饮食供应,以免因为体弱饥饿等问题使得大军染病。
接下来几日,宿迁城的天空便一直是阴沉沉的,淮安府,徐州城的空中偶尔还会飘起小雨,纤夫大军的行进进一步受阻,朱慈烺除了派出信使联络路振飞和南京的史可法之外,一时也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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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个时候,史可法原本已经率兵渡江,准备北上“勤王”了,但由于误信了“崇祯已经乘船走海路南下,太子朱慈烺也逃出来”的消息,他又停下来北上的脚步。
而南京城内,那些百无一用的官员们信以为真,一个个喜形于色,奔走相告。但第二日就传来了崇祯在煤山自尽的消息,并于八日后被从北京逃出来的大学士魏炤乘所证实。
于是乎,就着“立新君”的问题,东林党元老,礼部侍郎钱谦益,两次从常熟赶到南京,以“立贤”为名到处游说,提议迎立潞王朱常淓。
但这个提议遭到了非东林党人的反对,一场党争就此拉开了序幕。只能说,原本历史上,整个南明小朝廷时期无休止的党争,在这个时候已经埋下了祸根。
而这个时候,史可法作为南京的权臣,原本应该当机立断的,但他能做事,可做不了大事,没有决断,没有远见,更没有胆量的书呆子本性,在这个关键时候,就展露无遗了。
虽然他最后提了一个立桂王的折中法子,并到浦口联络了凤阳总督马士英,但等马士英从浦口回到凤阳的时候,突然就得到报告,凤阳守备太监卢九德勾结总兵高杰、黄得功、刘良佐等人决定拥立福王朱由崧了。
于是乎,这个前脚刚刚和史可法达成了协议,拥护桂王的凤阳总督,后脚就投入了福王朱由崧的阵营,打了史可法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卢九德虽然是个阉人,但是胆识和决断都是有的,他又是老福王朱常洵的亲信太监,在军中威望颇高,他出面联络高杰,黄得功,刘良佐那些军头,自然是十分具有信服力的。
而高杰、黄得功、刘良佐等人显然是为了夺得“定策之功”,成为“从龙元臣”,以增强自己在新朝中的政治地位。
朱慈烺自然了解这一段历史,但是他不清楚的是自己的蝴蝶翅膀究竟在这个时空中扇起了多大的龙卷风,还是说,对南面还没有一点影响......
特别是如今他带下来的队伍如此庞大,又因为种种原因滞留,消息必然已经被某些有心人知晓,那他们会采取怎么样的行动?
这也是朱慈烺决心要再等等,等秦凯率剩余的兵马和他拉近距离的原因之一。
到了这个时候,朱慈烺的行事策略自然已经从快速决断转变成了稳中求进。因时因势而变,才是一个真正合格的领导者。
而朱慈烺还不知道的是,李自成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将“崇祯已死,新朝已立”的消息传遍了天下,虽然因为山东迟迟没有被顺军控制,消息并没有从南直隶北面传来,但却通过河南,从西面的凤阳传到了江南地区,一时间人心惶惶。
不过,这几天,淮安城内,一个秀美宏大的庄园之内,三十八岁的福王朱由崧却是心情愉快,原本一路漂泊,衣食无依的他被卢九德寻到之后,终于又过上了好日子。
甚至,托他的福,他的叔叔潞王朱常淓,以及周王朱恭枵的世子、崇王朱慈爚,都像他一样,作为贵客住进了这座豪华的大庄园之中。
这时候,刚刚吃饱喝足,朱由崧便又思·淫·欲起来了,他放下筷子,笑眯眯的朝着贴身太监王义招了招手,那太监弓着腰听完之后,脸上也立马就露出了“懂了”的猥琐笑容,随即便快步走了出去。
然后,朱由崧才颇有些费力地将肥胖的身体挺直,伸了个懒腰,负手站在窗边,朝着庄园里的湖面望去。
四年前,李自成趁明军主力在四川追剿张献忠之际率兵进入河南,河南百万饥民一呼百应,顿成燎原之势,一年后攻陷了洛阳,他的父亲老福王藏在迎恩寺中,被李自成部下搜出,旋即处死。传言还和几只鹿一起,被做成了福禄宴。
更可恨的是,曾经良田千万顷,富甲天下的福王,家财也一朝而尽。他若不是在两个太监的帮助下,缒城而逃,前往怀庆避难,恐怕也已经死在河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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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崇祯皇帝经过一番不知所谓的拖延之后,才终于下旨,让他袭封福王。这让他对崇祯皇帝颇有怨言。
但到今年正月的时候,局势已经完全不受控制,怀庆也被顺军攻下,朱由崧只能继续西逃,进入卫辉。但是一个月前,卫辉也传来了贼兵将至的消息,他只能继续一路南逃,来到了淮安,随行的还有他的那些亲戚们。
而自永乐以来,有明一代对藩王的管束都极为严格,右佥都御史,总督漕运,巡抚淮扬的路振飞并不敢逾越,只能将四位王爷安排在城外湖边。
若不是父亲的亲信太监卢九德突然出现,并立即给他安排了住处,或许现在朱由崧还在淮安城外的船上呢。
更重要的是,卢九德在言语中不断透露出的,要拥护他为新君的意思,更是让朱由崧振奋不已。这皇位,本来就该是他的,当初都是那些东林党人使的坏,不然自己的父亲也不会死。
就在此时,朱由崧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窗外的湖边出现,那个身影的背后,还跟着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他的脸上也随即露出了笑容。
来人正是卢九德,身上依旧披着那日他们两人相见时穿着的红色大氅,如今正径直向着他的房间走来,看起来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
“难不成是北面传来了确切的消息?”朱由崧心中一喜,赶紧拖着肥胖的身子转而走去,他已经迫不及待了,那可是皇帝之位啊。
卢九德让身后跟着的几个士兵在屋外等候,又脱下了身上的红色大氅,才穿过门庭,在外屋请示,得到了朱由崧的同意之后,才进入了房间,站在了朱由崧的面前。
看着面色红润的朱由崧正端坐主位,卢九德心中十分欢喜,他又想起了前几日对方在淮安城外犹如惊弓之鸟的样子,差一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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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做奴才,卢九德是做到了骨子里去了。不过,这个奴才却又有些骨气,有胆气,只为了福王一脉效忠。
“小王爷,老奴来给您请安了!”卢九德的语气甚至还有些激动。
朱由崧看着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鹰钩鼻子,异常坚毅的面容,心中又安稳了几分,这个凤阳镇守太监,三十年前在他爹手下办事的时候,还伺候过他一段时间。
“卢公公,只要一见到你,孤就觉得安心。”朱由崧就好像是见到了家人一般,起身抓着卢九德的手。“多亏有了公公,不然孤还不知道沦落到什么地步呢!”
“小王爷莫要这样说,老奴身份卑微,如何受得起?这些都是老奴应该做的。”卢九德赶紧弓腰谢恩,随即话锋一转,又迫不及待地说道:“王爷,您现在已经袭了爵,是正统福王了,如今天下大变,您的机会来了。”
“果真是北面有消息了?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朱由崧激动道,身上的肥肉都抖动了起来。卢九德匆忙飞奔而来,自然不只是为了来请安的,朱由崧还没有傻到这种地步,心中已然做好了准备。
“既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但是哪个真,哪个假,老奴就不确定了。”卢九德说着,却是眉头微皱,顿了顿,又接着沉吟道:
“北面传来了消息,说是京城已经于上个月十九日夜被李自成攻破了,太子,定王,永王都已经落入贼手,帝后皆死于京城之中。可是,老奴派出去的哨骑又打听到了另外的消息,说是太子和帝后已经到了徐州,随行数百人马护驾。
朱由崧一听,顿觉一顿昏天黑地,晴天霹雳,崇祯居然没死,那他的皇位,岂不是又成了一场梦?
而卢九德见状,忽然阴森森一笑,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此事还不知真假,老奴觉得可能圣上真的已经薨了,那支到了徐州的队伍,很有可能是顺军派人假冒的,为的就是扰乱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