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原本抱着小昭仁打算一起去御舟探望周皇后的,不过对方因为担心把风寒传染给两人,并没有让他们进船舱。
既然没能如愿见到周皇后,朱慈烺把小昭仁送回坤兴那里,又被迫和对方许了诺,画了押,答应明天一定买酥枣之后,才终于如愿以偿,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回到船舱之后,朱慈烺便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下了周世显的恶劣行径,随即又下了一道命令,让他继续和秦凯在岸上一起处理纤夫的事情,船就暂时别上了,未婚妻也别见了。
当然,还有小昭仁的酥枣,朱慈烺也顺便让周世显派人去买了,不过不是让这个“见色忘君”的小子送去,朱慈烺打算自己去,顺道再去探望一次周皇后,也好看看对方的病情有没有好转。
到了第二日午时,在周世显和秦凯的通力和通宵合作之下,近两万纤夫已经基本完成了基本组织架构的整编,两人还派出了手下的军官,把这近两万壮丁分成了前后左右中五营,小的团体不变,但纤夫们由地域联系起来的关系却被他们两人借着这次划分给彻底打乱了。
当然,朱慈烺指示两人这样划分,不只是为了对付纤夫们,还是为了在自己的这支小队伍中论功行赏。
秦凯和周世显自然成了一二把手并独领中营,赵基,祁老二等四个京营的军头则分到了前后两营,徐志彪和任宣两人则各领左右一营,而另外一个麾下四百余兵的军头和常青山一样,成了待在了朱慈烺身边的“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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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番,既是为了瓦解老部队和新部队的隔阂与抱团自重,重新平衡双方的力量,也是为了让他们看到切切实实的好处,产生内部竞争,提高忠诚——跟着太子殿下干,前途是无可限量的,但是分到什么,就得看你们自己的表现了。
而完成了基本力量的划分之后,周世显和秦凯也随即开始下达预备开拔的命令,他们将会在朱慈烺的船队离开的第二天开拔。
至于今天,当然是训练最基本的队列和宣讲行军要求了,顺便进行必要的惩罚,以威慑众人。这是必须的,不然路上绝对会乱套。
午时一到,朱慈烺便当即开始下令船队开拔了。护卫圣驾和大军随行辎重的船队先行出发,只留下了运粮船只等待这支纤夫大队伍的开拔。
虽然常青山的五军营在周边二十里内都没有发现任何顺军的痕迹,但朱慈烺还是一贯的小心。不止是对北面的顺军消息,对南面的明廷官吏们,也同样如此。
他并没有派出任何信使主动联络南直隶的明军勤王,在没有弄清楚南直隶的基本情况之前,甚至就是路振飞也没有贸然联系。
虽然说此人刚直,但原本历史上可是拥福一派的,朱慈烺倒不是觉得对方会为了功名利禄弑君,但拥福一派的其他人会不会为了拥护之功弑君,就很难说了。
而此人万一被拥福一派的铁杆蒙骗了,贸然相信对方的朱慈烺就危险了。他很确信南直隶域内一定已经谣言满天飞,或许崇祯皇帝在谣言中早就已经死了,他们已经成了假冒的了。
如此乱局之下,几乎所有人都是不确定因素。顺军是敌人,虽然战力强悍,不好对付,但易于分辨,可是南直隶的明廷官吏们,就都是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了,在他们证明自己的身份之前,同样不好对付。
所以,在派出了秦凯的禁军左卫,周世显的半数锦衣卫,以及徐志彪的五军营,任宣的神机营之后,朱慈烺又调来了另外一部京营上船护驾,就是担心有意外情况发生。
他至少要保证御舟附近有五百以上的人马护驾,而纤夫队伍和朱慈烺所在船队的距离必须在四十里以内,以确保相互间的照应。
当然,朱慈烺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他需要的是确切的信息,进而做出判断。
已然北上勤王的史可法和张煌言两部便是可以相信的,但问题是局势的变化使得原本的历史已经变得不可靠了,朱慈烺现在还不知道他们走到了哪里,暂时还没联系上。
圣驾出发之后,第二日清晨,纤夫队伍也随即开始了行动,率先开拔的是赵基统制的前营,祁老二统制的后营,然后是秦凯和周世显亲自压阵的中营,最后才是徐志彪统制的左营,任宣统制的右营。
既然已经入了军营,所有的行动就由不得这些纤夫们来决定了,朱慈烺给他们定下的目标是每日行军四十里。
对于这些身强体壮,又已经吃饱了的纤夫而言,虽然辛苦,但这倒是算不上什么。他们经历的苦难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便是随行的孩子和妇人,也能跟上。
但朱慈烺毕竟还是心软,年纪太小的孩子和他们的母亲一起被送到了运粮的船上,既是作为人质,也是免去了他们的辛苦。
反正,本着不给顺军留下任何船只的想法,朱慈烺也把东昌府的全部官船都给征用了,新增了两百艘大小船只,运粮是足够的,运两千多个小孩,一千多个妇女,也是绰绰有余。
当然,所谓的舒适和人·权,不是属于这个时代,这个阶层的东西,不用和岸边的大人壮丁那样苦行军,他们已经对那个“大将军之子”万分感谢了。
且说,这也是朱慈烺御下的传统技能了:好事都是以他的名义做的,坏事都是以秦凯和周世显的名义做得。如此一来,他便是天大的好人,赢了名声,手下的人也难以私下经营自己的势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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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也是有限度的,很多事情,作为真正的首领,他必须主动担责,甚至是替手下人背黑锅,这样的小手段只能是某些时候的一种巧劲罢了。
东昌府南面的运河边上,近两万名纤夫,以及随行的两万多家属,被分成了五团,每个大团里面又分成了几十个小团,所有人都排着队列在行进,壮丁在外侧,整齐有序,家属在内侧,稍有些凌乱。
周围监督的战兵不时喊着口号,这些纤夫平时拉纤的时候需要一起用力,听惯了口号,也习惯于列队,昨日强调了一些纪律之后,又简单训练了几次,便达到了行军的基本要求。这也是朱慈烺看上他们的原因了。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自己的锅碗瓢盆,以及一些破烂席被,这些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了。甚至还有些人要把窝棚的木头拆下来带走的,不过秦凯已经下过命令,这些东西一律当成做饭的柴火,然后就没人想带了。
徐志彪骑在马上,看着正在行进的队伍,对着身边的亲卫哈哈大笑起来:“都是好苗子,不用练就能行军那么好,将来一定能把鞑子流寇的屎卵都打出来。”
他身边的亲卫也陪着笑脸奉承道:“千总,这些人常年在运河拉纤,能活下来的,都是体能极好的,只要给他们吃饱,其实每日行进七八十里都没问题。”
“不必走那么快,殿下怎么安排,咱们就怎么做,不会有错的。”徐志彪又说道。“毕竟是千里行军,这些纤夫的耐力虽然强,咱们的补给也充足,但他们毕竟都没经过正经的训练,还是不能着急。”
那亲卫当即点头:“千总说的是,这些都是好苗子,比那些逃难的农夫好多了。”
“走,咱们到前面去!”徐志彪一下子管了几千人,颇有些意气风发,当即扬鞭策马,往队伍前方而去。
庄立冬作为把总,一点也不敢松懈,他的家人都已经被送上了昨日离开的船只,无论是出于哪方面的考虑,他都必须当好这个把总。
当然,他也不需要额外做什么其他的事情,手下的人短的跟了他一年多,长的已经跟他超过五年了,一个小头目该有的权威他还是有的。
而现在大家都吃上了饭,有了奔头,几乎所有人想着的都是尽快去南京,安好家。至于当兵危险,当兵会死,鞑子可怕这些事情,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都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每年因为拉纤过度劳累,纤夫之间争客械斗而死的,还在少数吗?就庄立冬手下的这几十个人,每年意外去世的都会超过三人。
可就算如此,就算拼了命,他们还是过着贫苦的生活,只能是勉强度日而已。
他们的命,在这个时代,本来就贱如脚下之泥,没有什么可怕的。若是有一天能被尊重,被组织,能吃饱饭,手中有了武器和盔甲,火枪和大炮,这些一直被压迫的人能爆发出怎么样的力量,是那些乡绅士大夫们无法想象的。
徐志彪骑马来到队伍前列,看到昨天那个长得一脸沧桑,有两个娃一个婆娘的纤夫之后,随即翻身下马,走了过去。
“黄发,你娃都在船上了不?”徐志彪粗鲁地把黄发从队伍里一把拽了出来,问道。
庄立冬原本听到声音,扭头看过去,正要骂人的。昨天才刚刚强调过行军途中不得私语,结果现在就有人犯了。
但他一看到是徐志彪,就立刻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长官来问话,还是可以回答的。
“嗯嗯嗯.....”黄发连忙点头,脸上有些惶恐,不知道面前这个长官为啥突然那么问。周围的人听到动静,也纷纷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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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啥,老子能吃了你的娃不成?”徐志彪说着,就朝着身后的亲卫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拿着一个油纸包上前。
徐志彪接过之后,把油纸包直接塞给了黄发,又道:“老子看你娃都瘦成竹竿了,这里有点猪头肉,一会粮船靠岸的时候,你拿过去给他们,昨天就瞧了一眼,老子忘记他俩和你婆娘长啥样了。”
黄发一下子怔住了,眼中都快流出了泪,他本来就是个闷葫芦,一时间又不是该说什么,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长得就不像个好人的徐志彪。
“他娘的,看着老子干啥,跟你说,这猪头肉可是好东西,老子喝酒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猪头肉了。”说着,徐志彪口中不由得咕嘟了一声,酒瘾一下子就又上来了。“快滚,一会引得老子想喝酒,要是被秦疯子那狗日的抓了,老子饶不了你。”
“是,是,长官......”黄发哽咽着,眼中的泪夺眶而出。周围的人看到,也有不少大男人眼眶都微微红润起来。
黄发回到了队伍之后,身后的张东闻到了他手中那包猪头肉散发出来的肉香味,口水都要流了出来,低声嘀咕道:“这是个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