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电话是葵儿打来的,清水心里咯噔了一下。
早上临出发前,他特意把葵儿叫到一边,再三交代:“若无极特殊情况,就不要联系我了。我要得空,自会亲自联系她的。”
她是谁?葵儿自然知道。起初,葵儿滴咕:“大少爷真奇怪,为什么不叫叶小姐的名字?”
清水瞪她一眼,意思是关你什么事。葵儿呵呵一笑,只有遇到叶小姐,大少爷才有了人情味。
葵儿看了一眼楼上,伶伶俐俐地笑着说:“大少爷放心,除非叶小姐不能亲自接(电话),否则,我决不打扰您。”
中午的时候,清水曾给紫云发过语音。她秒回,是一张她跟淘淘转圈时的自拍照。
可是,葵儿还是来电话了。清水有不好的预感,忐忑着接听了。
“大少爷,叶小姐不好了,淘淘也不好了……”电话那头,葵儿边哭边说。
预感成真!清水挂了电话,看了一眼“慈恩寺”三个大字,眼睛里再也不见云澹风轻,反而多了焦灼之色。
清水把忠爷爷叫到一边,几乎颤抖着声音说:“紫云出事了。”
“真是可恨!”忠爷爷愤怒低吼,“你去吧,这里交给我。”
清水眼眶微红,拉了拉忠爷爷的手,又嘱咐了山风几句,从队伍中叫出清隐,一起匆匆离去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众人心底疑惑起来,纷纷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大少爷连夫人都不顾了。
忠爷爷稳稳地走到队首,扬声道:“大少爷有急事要处理。这四请,就由我来吧。今舍了这张老脸,无论如何,也是要把夫人请回去。诸位,可信得我阿忠?”
阿忠?这自称,代表着忠诚,意味着言出必行,行必有果。
众人深信不疑,纷纷点头。大少爷匆忙离去,忠爷爷作为武家功臣,自然是最合适的。夫人再难怎么刁难,也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
佛堂内,夫人何薇跪蒲团之上,面对观音大士,手持一串佛珠,虔诚地念着《心经》。突然,佛珠绳断,哗啦啦地滚落一地。她心一惊,只觉嵴背发冷,几欲支撑不住。
“杜娟,杜娟……”她轻轻地呼唤,哪怕此时,也唯恐惊了观音。
杜娟站佛堂门外,听见夫人的声音,觉得有些不对劲,快步跑了进来,一眼看到仍在滚动的佛珠,心里也是一凉。
“杜娟,佛珠绳断了,断了……”夫人看着满地佛珠,心灰意懒地说。
杜娟稳住夫人,安慰道:“夫人放心,不会有什么事。四请,大少爷一来,咱们就能回老宅了。您还是最尊贵的夫人,二小姐还是最无忧无虑的姑娘。至于杰少爷,掌门位置就算给他,他怕也撑不起来。
“再说了,何老爷子只重利益,何曾把您当成晚辈,好好疼爱过?一旦见您失了势,便视您为敝履,毫不留情地说弃就弃了。您才走几天啊,老爷子就巴巴地送何瑶小姐上门,还以为真能取代您,成为新的掌门夫人呢。
“夫人,算了吧。您要强大半生,总要叶落归根啊。这么多年,我暗中观察,大少爷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他不会苛待您的。”
这些话,句句落在夫人的心坎上,形成了安慰人的力量。夫人慢慢缓过神来,轻轻拍了拍杜娟的手,强自支撑着,倔强地朝她笑了笑。
杜娟看见夫人悉心掩藏起的白头发,不禁心底发酸,低头帮她捡起地上的珠子,一颗又一颗。
这时,佛堂外,想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很是沉稳持重。
夫人说:“杜娟,快帮我看看,妆容还齐整吗?”
杜娟收起佛珠,轻笑道:“齐整得很。”
脚步声越来越近,夫人强忍住想要翘首以望的冲动,继续念起《心经》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忠爷爷隔门笑言:“夫人啊,我舔着老脸来接你了。”
人未到,声先闻。
夫人心一颤,心说:怎么是他,大少爷呢?
忠爷爷说笑之间,已经跨过了门槛。夫人只得笑脸相迎,扶着忠爷爷,走出佛堂,一起进了她的住处。关上门,杜娟也跟了进去。
忠爷爷眯着眼,笑着说:“杜娟啊,我跟夫人有话要说,还请你先回避吧。”
杜娟退下,顺手帮他们关了门,站得远远的。至于二人说了些什么,她却不得而知了。只知道,不到一刻钟,夫人就了开门,表情严肃地说了句:“杜娟,我们回老宅。”
赶往老宅的途中,清水没敢告诉清隐实情,怕他过于担心,反而无法安心开车。直到停稳了车,才约略跟他说了。
“放心,王老已经过去了。”清水安慰清隐,也在暗示自己,他们一定会没事。
清隐那里听得进去,差点心疼地晕过去,待略缓了缓,就不顾规矩地,在老宅里奔跑起来。
清水也跑了起来。
回到梧桐院,清隐看着昏迷的儿子,终于支撑不住,心痛地晕了过去。
一进屋,清水的身子,也早不听使唤地软了下来,靠意志力咬牙坚持着,才能撑到床边,侧身坐下。
“叶子,叶子……”
无论怎么呼唤,她仍静静地躺着,没有任何反应!
“大少爷,您别急,听听王老怎么说吧。”葵儿小声提醒。
“王老,她怎么样?”清水头也不回地问,声音微微地颤抖着。
“放心,有我,毒可解。”王中医笃定地说。
清隐醒转过来,正巧听到。
“王老,淘淘呢?”
“放心,有我,也无碍。”
“我可以带孩子回家吗?”
得到肯定回答后,清隐自是感激涕零,抱着淘淘回了紫竹馆。
王中医取了样,让拿去化验,又开好了方子,交代清楚注意事项后,就起身准备离开了。
“葵儿,派人送王老。”清水尽量冷静地吩咐。
葵儿抹了抹眼角的泪,送王中医下了楼。
清水歪坐病床边,握着紫云的手,喃喃道:“早上走的时候,你还笑着跟我说,晚上见。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我回来了,你怎么不说了呢?”
从天亮到天黑,清水不思饮食,只一心照顾紫云。
紫云服了王中医开的药,仍沉沉地睡着,迟迟不愿醒来。
黑夜过去,太阳却没有出,天气阴沉沉的。
葵儿又抹了抹眼泪,本不想打断清水,但是,有些话,还是早说得好。
“大少爷,您出来一下……”
每每听葵儿这种语气说话,清水就知道没好事。他俯首下去,吻了紫云的前额,又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些话,才随葵儿离开病房。
葵儿将化验报告交给清水。
清水打开化验报告:所送样本,唯百合香掺有致迷物质,轻则昏迷,重则致死。
“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清水厉声质问。
葵儿想起来就心怕怕,愧疚地说:“这是二小姐送的。都怪我,忘了好好查验,就让叶小姐收了起来。谁能想到,她怎么就想起来,点上了呢。好在,刚燃不久,我上楼,叫她跟淘淘吃晚饭,就发现了异常。再晚一会,后果……后果将不堪设想。”
“怎么会是涟漪?”清水觉得事有蹊跷,“这事,交给山风去查,你不必管了。还有明天的讲座,先帮她延期吧。”
葵儿一一答应着,先去打电话了。
清水则边盘算着,边回了房间,继续守护未醒的紫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