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长清并不在意，毕竟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些年两人吃了多少的苦。如今还能够活着相见，便已是不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也就不知道吧。

长清：“你知道我今日为什么唤你来吗？”

“不清楚。”

萧墙明白，长清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肯定不是为了找自己来叙旧的。毕竟不久之前他们便已相认，只是并未戳破这层窗户纸，没必要非要等到这时局动荡不稳的时候来见面。

“你如今是柳氏家督，眼下长安城的乱局虽让百姓心生惶恐，但却也让他们心里燃起希望。你也知道，自先帝在世时，这大殷的朝政便越发昏乱，晚期竟然弄出了东疆之乱这么档子事儿，也算是晚节不保了。所以……有些事情我觉得是时候告诉你了，因为……姐姐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哪知，长清的话不仅没让萧墙觉得宽慰，然而生起疑心，反问到：“知道？姐姐你如何知道我要做什么？”

闻此，长清无奈一笑，道：“人在乱世又岂能洁身自好？姐姐我本就是风尘女子，若手里再没个人脉眼线，我们这等下贱人不晓得要被多少人给算计了。弟弟你是聪明人，一定会猜出来的。姐姐只能告诉你，柳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破大天，这大殷朝的氏族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善人，背地里都有些肮脏动作。”

说到这儿，她却又添了一句，“就拿那竹家来说，他们的手段庸蠢，这才被其余氏族攥住了把柄。如今更是一群小人庸才报团取暖，对付他们易如反掌。可弟弟你要知道，这天底下的聪明人不在少数，他们多是笑里藏刀、计深似海的权谋大师，对付他们……那就得不折手段。”

萧墙眼睛微眯，“姐姐从刚刚就在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长清从前认识的萧墙可是个洒脱爽朗的孩子，如今看他步步为营、谨小慎微便能查出他这些年没少被人算计。虽说她确实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更多的还是想要帮助他。毕竟这几月来，她看到那些手掌大权的氏族撇下百姓，将他们甩给戎人，任由这帮畜生践踏屠杀的样子，她于心不忍。

自己虽是一介风尘女子，但若有机会……她也希望能够看到一个安稳的太平盛世，而不是让子民成为这帮氏族争权夺利的砝码，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心中所想，便是我也想做的事情。大殷朝已经从根上烂了，若是不将其连根拔起，无非是一个死循环周而复始。如今有人为了报私仇而引外族入境，只怕明日便有为了权力而动外邦侵我疆域的小人。”

这一刻，萧墙从她的眼中看到了青楼女子不该有的视死如归的勇气与决绝，直接告诉他，此人可信。

“那……姐姐打算如何帮我？”萧墙询问到。

“若要成大事，手里必定得有兵权。然而如今义军尽散，柳氏旗下的血卫营也被本家控制带回了秦阳，长安城中已无可用之兵。叶氏财大气粗，纵使无兵护身，只要千金散去定会有人响应。至于花家……如今连长安城的御林军都归宿他们控制，手下更有数千虎狼之师，此诚不可与之争锋。”

长清说这话的时候头头是道，这让萧墙没觉得她是个青楼女子，倒像是个老谋深算的谋士。可如今自己正值用人之际，钟情虽能信任，但无奈她的目标太大，若是想要动一下，便会受到各方关注。如果柳临江真的聪明绝顶，只怕发现自己反叛之心的时间不会太长，到那时，若是自己没有一直抗衡的资本，以这位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的玉公子手段，自己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若是死在了自家人手里，那又何来的重整大殷一说？

萧墙：“那……你的意思是？”

长清意味深长一笑，道：“我人脉广，自然能帮你介绍一些有本事的人。你要举事，身边就不能没有兵。如今城中的氏族子弟各怀异心，何况你的目的又是彻底废除氏族统治，他们自然不会站在你这头。所以我们能够依仗的……便只有寻常百姓。我能给你提供训练死士的人力，可不巧的是……我身边确实没有什么人懂得练兵之道。”

闻此，萧墙忽而想起了自己在牢中关着的一位女子。此人剑术了得，又是庶民出身绝无二心。最主要的是，此人对他心怀爱慕，正好可以加以利用。

萧墙：“这个我来解决，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你得想办法……将那位幕后之人玉公子骗到长安城来，否则秦阳有重兵把守，我们压根没有胜算。至于另一边……当务之急是将那个躲在竹府的昏君给揪出来，是杀是废，也得当着天下百姓，这样于我们而言才有走下一步的可能。”

听到这儿，萧墙心里基本已经知道该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情了。

待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还是没忍住回头问了句：“姐姐，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对权谋之术如此精通？”

长清清冷一笑，略显落寞与悲伤，“弟弟你不也是如此吗？”

两人相视一笑，此时无声胜有声。

今日专程来听了她一席话，萧墙的心里也就柳暗花明了。毕竟自己身边最为聪明的幕僚冽歌，如今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立场。至于柳礼和殷明棠、灵鹫等人，他还得找机会试探试探，看看到底能否为己所用。

不过有一点他很确定，那便是自己如今已有了胜算，而不再是之前的铤而走险。

但他心里还是有些疑惑，柳临江这样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心所说。虽说自己私底下已经让心腹去调查拓拔祁话的真伪，可从今日与何舞泣的交谈中，他发现此女似乎也知道些有关于柳氏的内幕。

难不成……当初的东疆之乱，并非是竹家之意？

想到这儿，萧墙脑子里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难道当年，柳氏是真的打算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