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角”时空大回旋的速度越来越快。
站在外面,严罗等人,很难知晓,大回旋的速度受什么所影响。
同时,见伍鲤迟迟不归来,也没能通过作战服传来消息。方古越发急切了,忍不住问,
“队长,伍鲤他不会真的碰到什么危险了吧。”
严罗也拿不准。他那些丰厚的经验,在此刻的环境里,一无是处,甚至还显得累赘,影响他更加真实的判断。而他所具备的能力,关乎认知,更是起不到任何作用。因为那时空大回旋本身,就没有任何认知。
凶多吉少。他的判断如此,但没法直接说出来,
“相信他。”事到如今,也只能说出这种毫无意义的场面话。
相信?怎么个相信法?
方古想要挠头,却被作战服的头盔阻挡着。他又急又闷地说,
“队长,要不然还是想办法进去找他吧。”
“你知道怎么办?你也有伍鲤那种时间能力吗?”这么说着,严罗语气有些严厉。他觉得,方古说这话,实在是太不过头脑了。如果能说去就去,之前不早就去了?
方古说不出话,做不了事,可心里头的急切是分毫不少,以至于整个人将在哪儿,显得无比苦闷。
裘子铭是理性一些的,他习惯用数字来解答难题,尝试着分析时空大回旋的数字构成,向前走出几步,离得近一些,然后驱使意志,发挥“数字化”的能力。有了前车之鉴,他没有一下子分析太多,而是尝试先从边缘的一小部分开始……
“数字……碎片……”
不出十秒钟,他骇然地睁开眼,惊声说,
“队长,好奇怪!”
“怎么了?”
“我的‘数字化’能力,好像失效了!”
“失效?”严罗皱起眉,接着丢出一个空药瓶,“试试把这个数字化。”
空药瓶掉在焦黑的土地上。裘子铭紧紧地盯着,就像在做意念控物的魔术表演。可结果是,药瓶没有任何动静。他接连尝试好几次,急得汗水都留下来了,还是没有反应,于是气馁地说,
“不行,我做不到。”
“怎么会这样?”方古震惊地问。
裘子铭拍着头盔,
“我也不知道啊。”他很慌张。一直以来,“数字化”的能力,对他而言,就像一项堪比呼吸的被动,如今突然丢掉了,简直令人窒息,“队长,帮帮我,看看我的脑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严罗也十分惊骇于这种情况的出现。他也想着赶紧看看裘子铭,是不是认知出现了什么问题,所以才无法驱使意念,发挥能力。可很快,令他更加惊骇的事就发生了。
他,一个拥有“认知修正”的强大能力者,居然也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失去了能力。
他想平常使用能力那样,对裘子铭发动能力,可根本得不到任何反馈,就跟石头掉进了无底洞一样,越是等待触底,越是煎熬得令人痛苦。他额头的青筋逐渐暴起,冷汗更是不需多说,不停地渗淌。他想起什么,立马对方古说,
“方古,你赶紧用一下你的能力,看看怎么回事!”
“哦,哦!”方古还有些懵,经由严罗提醒才反应过来。
半分钟后,他脸色煞白地说,
“队长,我也做不到驱使‘失量’了。”
三人之间,瞬间死一般的安静。
他们是作为能力者,才接下“拯救地球,拯救人类”的任务,来到这里,寻找答桉。可如果失去了能力,又算得了什么呢?早些以来,堆积在心头,意识里的疲惫与恐惧,瞬间爆发出来。
裘子铭几乎晕倒,因为“数字化”的能力,不仅仅是关乎到他作为能力者,在非特局里工作,还是他用来研究科学,探寻世界奥秘的最佳工具。现在,这个工具没法用了,跟身为一个音乐家耳朵忽然失聪有何区别。历史上是有贝多芬这一励志的桉例,可裘子铭绝不会把自己当作贝多芬。何况,谁能肯定,贝多芬得知自己患有耳疾,将要失聪时没有丝毫痛苦?
严罗作为队长,最先冷静下来。即便不是能力者,他还是个长辈,有天然的义务照顾这两个都未成家立业的小孩子。他进行了一番劝慰和安抚,展现出一个长辈应有的能力,渐渐稳定住了奔着情绪失控而去的两人。
方古和裘子铭便缩在一起,报团取暖。
严罗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去分析目前发生的情况。冷静下来思考后,他才逐渐生出一种感觉……我好像并未失去“认知修正”的能力?是的,他的感觉强烈而肯定,的确是能感受到能力的。只是,似乎受了某种影响,没法把能力具体地表达出来。
那么,关节所在是什么?
他又尝试对方古二人使用能力。在使用过程里,他的确感受到,“认知修正”的能力被驱动了,但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在他们身上表达出来。
能力被驱动,但是无法实现之所以驱动的目的。
会不会……
他想到一种可能。开始反复在心里头确定一个念头,“我要向后倒下,我要倒在地上,我要倒在地上”。这更像是一种暗示。随后,他卸掉力,真的向后面倒去。可不知为何,他整个人已经半倒了,重心彻底过了失衡点,就是没法真的倒下去。他没感受到阻碍,也没有什么托着身体向上的力,但人就是没法倒下去。
这是为什么?
他接着又尝试了好几种行为,比如走十步路,不眨眼超过十秒……一连串的行为下来,结果都一样,无法实现。归纳地描述就是,如果意识确定了一个目标,并且为这个目标付诸行动,那这个目标就无论如何都无法实现。
如果真的是这种可能,就能很好地解释,为何没法使用能力了。因为他们使用能力前,都以意识先行确定了使用能力的目标,而这个目标无法被实现,所以能力就没法表达出来。
在脑海中提出这个观点头,严罗震惊得全身颤抖。
“这是何等残酷的能力啊。让人绝对无法实现意识里确定的目标!”
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是无意识的行为,就不会被阻止,比如无意识地呼吸、眨眼。相反地,如果先行在脑中想,我得呼吸一下,那就无论如何也没法把空气吸入肺腔之中,不论怎么用力,气体都不会进入呼吸道。
而严罗,为了确定这个猜想,竟然真的用意识去控制自己的呼吸。然后,显而易见地结果是……他立马就陷入了“无法呼吸”的窘迫境地之中。他越是想着我得呼吸,就越是呼吸不了空气。这样的话,反方向想我不呼吸,岂不是就能呼吸呢?
不!
结果显然不是这个。严罗为了让自己不被憋死,又在脑中作想,“我要停止呼吸!”
但是,“我要停止呼吸”是他意识里定下的目标,并且主动希望这个目标实现。那么,此刻笼罩在这里的无形阴霾,就会阻止这个目标的实现,也就是说,“我要停止呼吸”这个目标无法被实现。而这个目标无法被实现的话,就绝对无法覆盖掉之前的影响。
所以,试图用进行相反的构想,来越过无形阴霾的影响,是绝无可能实现的。
以至于,严罗硬是到憋气得大脑开始发昏,几乎失去了清醒意识后,才恢复了无意识的本能呼吸,从其中缓了过来。
待到他清醒后,他意识到这种影响的极恐之处,那就是……人一般是没法控制自己的自主意识的。也就是说,人无法像机器一样决定我该想什么,不该想什么。尤其是,对一件事有了过分的关注后,就更难去控制了,会不由自主地深入想象。
尤其是对意志薄弱的人而言。
他不禁看了一眼方古和裘子铭,坚定地认为,一定不能让他们知道这种无形的影响,不然的话,他们非得自己将自己杀死。
“这种影响,到底来自哪里,是怎么出现的呢?伍鲤他是不是也已经受到影响了?”
严罗心中的不安达到了极点。
……
“希望角”时空大回旋的焦点处。
伍鲤和李素,尚未对“无法达成目标”这一影响有实质性的认知。但他们无疑,已经遭受了这种影响了。
伍鲤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无论如何也没法把生命反应信息从时空碎片之中拿出来,还无法确定各生命反应之间的最小尺度。
同样的,李素也发现自己没法将生命反应进行复原了。本身,她就始终没能真的复原出一个完整的生命来,之前所发挥的复原能力,都像针落大海般,杳无音讯,而此刻,更是连复原这一基本的事实都无法实现。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从对方那里得知相同的遭遇后,无不震惊奇怪。
“我们的能力,失效了?”李素皱着眉问。
智慧如伍鲤,也一筹莫展。他已经竭尽可能地寻找答桉了,但就是想不出其中的关节所在,于是乎,只好把这个问题,归结到之前的灾厄鸟清理者身上,
“会不会是那些怪鸟的干扰?”
李素更加纳闷儿,
“可它们看起来也不是很强啊。”
“不,我们还远远不了解它们,完全不知道它们到底有何种能力。”
“那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如果真的是它们所作所为,那现在我们能力失效了,它们肯定趁病要命吧。”李素失去了能力,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之前那个怯弱不自信的时候。她在心里尽可能地鼓舞自己,但也忍不住想,要是缪缪在这里,自己一定能更加好受些。
那些灾厄鸟清理者,果真没有放弃这个机会。没过一会儿,就有五只灾厄鸟从光影中走出来,用禽类特征十足的阴翳双眼紧紧看着他们。
两人靠在一起,一前一后望着五只灾厄鸟。本来有些害怕的李素,似乎有了种“绝境生顾勇”的变化,反而变得格外沉定冷静。她语气不孬地说,
“还有什么本事,一并使出来吧,好让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五只灾厄鸟同时向他们走去。恐鸟般的爪子浮在时空碎片之间,张扬嚣张的力量。
伍鲤小声对李素说,
“你有把握吗?”
“没有。”
“那你语气那么坚决?”
“所以,还能怎么办?而且,你真的觉得我们的能力失效了吗?”
“并不。我能感觉到能力的存在,但似乎在使用的过程里,出现了某种限制。”伍鲤目光沉静地看着一只面朝着自己走来的灾厄鸟,对李素说,“我们还是不得不冒某种风险。”
“我的确无计可施。”
“我也是。”
“不知为何,我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嗯。”伍鲤说,“我该早些告诉你,也许,我们来到这里,做这些事,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提前写好的剧本,是被刻意营造或者说……安排的结果。”
“也许吧。”
李素并未真的在意。此时此刻,也没有闲余的精力去想其他了。
灾厄鸟越来越近。而近到只距离不到二十米的时候,它们又停了下来,似乎是觉得,靠近亦是有风险的,所以决定在远处杀死他们。于是乎,五条漆黑的线,在它们手持之下蝙蝠一般的爪子间浮现。
接着,黑线迸射,朝李素二人袭来,可想,被击中,一定会瞬间被无情分割。
结果亦是如此。
黑线,切过了他们的身体。可,料想之中,泵血而亡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在被分割那一瞬间,他们各自的能力发动了。伍鲤回转了自己的时间,李素复原了自己的身体。
并且,他们又像提前做好了准备似地,发起反攻。
李素的复原之力被伍鲤借助时空回旋,加速分别命中五只灾厄鸟。它们的血肉之躯,瞬间被还原成构成血肉的基本成分,经由时空大回旋的扭力,眨眼间消失地一干二净。
过程之精妙,之流畅,简直像是他们提前排练了无数遍的,不!几乎像他们是用的同一个脑子,才会用这种完美无缺的配合。
可……真实的情况是,
李素和伍鲤,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甚至没有关于刚刚化解灾厄鸟攻击,并瞬间完成反杀的记忆。只觉上一刻还在遭受致命危机,下一刻就化险为夷,并且敌人消失不见了。
显而易见的是。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他们的意识主导的。如果真的是他们的意识主导,也不可能绕过“目标无法被实现”的残酷事实。
“怎么回事?那些怪鸟了?突然就不见了!”李素惊声说。
伍鲤紧皱着眉头,这很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他无法理解,甚至都没有资格去理解的事了。他只好将这归咎于之前的猜想,
“我们的的确确是被操纵的傀儡。”
但下一刻,他连这仅有的一点“觉醒”也瞬间被另一道暗示所覆盖了,
“我们应该静观其变。”
李素表示认同,
“我们应该静观其变。”
远处,
极远处,甚至远到根本不在这座世界的黎木,如推演沙盘的谋士,看着李素和伍鲤二人,心中想,
“强制支配原本是很低级的手段,但已经快到最后的期限了,只好这么做。让你们什么都别想,才是最安全的。任何一个主观的意念,都可能杀死你们。”
黎木将目光投向另一处。那里,黑斯廷斯陷入了同样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