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那天,我的舅舅,大理国王本想将我按在水里淹死。
可是母亲拖着流着血的身子跪在了她哥哥面前,恳求国王放过我这条小生命。
也许是兄妹同心,大理国王的心一软,就将我抛给了母亲。
母亲搂着我,哭得很凄凉。
母亲后来说,我那时是一点也不害怕,竟然对着她笑了一下。
母亲说,那是她见过最漂亮的笑。
我后来才明白,母亲之所以认为我的那笑漂亮,只是因为她觉得我的笑像极了那人的笑。
母亲经常这样说,我便慢慢地知道了,我的父亲是大宋名将,他力拔山兮气盖世,他英伟不凡神勇无比。
只是,母亲从没有告诉过我,父亲叫什么。
我是在一次母亲中毒发热的时候听到她在迷蒙中喊了一声,再遇。
我才知道,原来我竟是毕再遇的女儿。
一代名将毕再遇他是我的父亲,这成了我童年时最开心的记忆。
母亲总说,兰儿,你是将门之女,你不能只顾着玩乐,你要让自己对得起你的父亲。
于是,母亲在没有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让我跟了朝阳公主。
我见到朝阳公主的第一天,竟从那个一脸冰冷的女人眼里看出了一分落寞。
也许我也是落寞的,所以我对她特别地用心。
慢慢地我成了她的心腹,慢慢地她也开始和我说一些知己的话。
她总在望乡楼里临窗南望,好像南边有着一个她一直在等待的人。
然后,她会端起一只玉杯,往那里面倒上一杯又一杯的美酒,她仰起她那美丽修长的脖子,一杯一杯地喝,直到玉壶里酒再也倒不出来。
她便开始狂舞。
她那舞蹈完全不是用身体在跳着,她是在用生命跳着。
她飞旋着,她跳跃着,她奔跑着,然后,她蹲了下来,抱住了她自己,嘤嘤地哭。
哭够了,她就拉着我的手,泪眼婆娑地问我:“兰儿,你知道爱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爱而不得又是什么滋味吗?兰儿,姐姐告诉你,等你长大成为这望乡楼的第一美人,你千万不要去爱上任何一个男人,因为这会让你失去了自己。”
那时,我听不懂朝阳公主的话,我甚至于还对姐妹们说,公主可真是傻,怎么会喜欢上宋提刑,人家宋提刑可不爱她。
直到宋提刑走进了望乡楼,直到我看到宋提刑看着公主的眼神,直到我看到公主那突然间变得柔弱的眼神,我也就突然间明白了,原来,公主这么多年的苦恋竟是值的。
公主说,兰儿,爱与不爱,苦与不苦,其实都只有你自己明白。
公主又说,兰儿,这世间的悲欢离合都逃不过愿意两个字。
你如愿意,就算他是众人口中的十恶不赦,你也会爱他入骨。
你如不愿意,就算他是君临天下的英雄人物,你也会嫌他如尘。
这话,母亲似乎也这样说过,不过,母亲说得更为简单。
母亲说,兰儿,你若是遇到你见了就想笑的男人,那,你就去好好地轰轰烈烈地爱上一场吧。
所以,我在宋提刑的身后看到一脸迷蒙的他时,我听到我的心发出一声愉悦的笑,然后,我就明白了,这一生我要等的那个男人,他来了。
他那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可是他竟然敢来查皇宫特桉。
公主说,兰儿,这秦公子看起来挺不错,我就把你托付给他了。
其实我知道,她只是想让我做一个探子,可以随时随地告诉她他的一切。
那时候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藏着另一个灵魂,一个足以让整个南宋为之颤栗的灵魂。
我自然能看出来,他那潜藏的灵魂即将觉醒,这本是应该立即向朝阳公主汇报的事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犹豫了。
最后,我认输了,输给了自己。
我下定了决心要和他在一起,哪怕因此要承受巨大的痛苦。
可是,能守在他的身旁,唤他一声秦大哥,什么便都值得了。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也完全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他的眼里只有一个女人,一个叫金昭宁的女人。
那个女人,刁蛮行性,除了长得漂亮点,我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秦大哥会死心塌地地喜欢她。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刁蛮任性的姑娘竟然是金国的公主,而她来大宋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探情报,以待有朝一日能用这些搜集到的情况作为筹码,去对抗那夺了她父皇皇位的完颜永济。
公主说,那金昭宁的身份注定了不能和你的秦大哥在一起,只要你肯在你的秦大哥面前,揭开她的真面目,你的秦大哥一定会怒发冲冠,亲手处决了这个异国女子。
公主还说,多年之前,那个人就是因为他爱着那个人是异族女子,才会在战场上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吼。
我冷着眼,看着公主,我说,公主,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秦大哥就是秦大哥呢,他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公主叹息着。
兰儿,你已经被那爱情给迷了眼。
迷了眼就迷了眼,如果能让秦大哥快乐,不要说迷了眼,就是瞎了眼我都愿意。
公主又一次叹息。
兰儿,我也希望他就是一个简单的秦少白。可是,兰儿,一旦他身体里的那个灵魂醒来,他根本不会再这样对你,他会杀了你,用你想像不到的方式,就像他借了那金国皇上的手杀了他爱的那个女人一般。
公主搂住了我的肩,附在我的耳边说:兰儿,你不要忘记,你也是异族的女子。
我拼命地摇头:不,公主,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异族的女子,我的父亲是大宋的名将,我是大宋的子民。
公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后来,我才知道,公主为什么会如此幽怨地叹气。
后来,我才知道,公主对我的感情,已经完全超越了主人对婢女的感情,她也许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唯一为我着想的人。
所以,当我得知公主被派去西域和亲时,我的心竟剧烈地疼了起来。
我满着秦大哥,去为公主送行。
公主拉着我的手:兰儿,你也看出来了,他不再是单纯的他自己,他的身体里那个已经觉醒过来的灵魂会让你走上万劫不复的道路,兰儿,听我的一句话,离开他吧,和你的母亲一起回大理,做一个开心快乐的大理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