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庒琂猜想,也料想不到子素在外头遭遇那些事,更想不到子素与庄璞被人推入井中。而她跟三喜在密道里,虽然未曾经历九死一生,可一连几日,亦不曾顺遂。
可怜的是,封在密道密室之内,不知外头情形,浑浑噩噩,应也过了许多日。自然的,她们两人如愿以偿,见到了白发鬼母。
那日与子素分别,庒琂按以前的道路往里头走,过重重石洞险壁,终于来到那间堆积金银财宝的大堂室内。就是那间初次见鬼母的洞室,有一个大池子,池子中央有一大圆球,球体发着莹莹的光亮,如今,别过多时又再来,内部情景依旧。一路不曾遇见蛇虫,也算顺利。
庒琂和三喜到达时,里头竟没一丝变化。她看着周围堆积的财宝箱子,思忖:篱竹园那位意姑娘再也没来过了么?那么多的财宝,她怎舍得松手?她不是爱财如命么?
或许三喜想起昔时进来过那些情景,仍旧心有余悸的样子,不断低声催促说:“姑娘,我们还是走吧,有蛇,我怕。”
三喜想起旧日了。
庒琂却不理她,怔怔看灯笼照耀的地下。地下散落金银珍珠。
庒琂弯腰捡起地上的珍珠。是呢,那么大一颗珍珠,捡上几颗,日后出得去,还能换些银子度日。此方,倒不是贪图财宝,而是想起伯镜老尼曾经说过一句:“不义之财,可拿可不拿,到那绝境之时,贪图一点半点,算不得什么。来日发迹,犹如请愿还愿,还愿时,如数奉还便是,当不得偷拿。”
庒琂不多拿,只要几颗,并两块金饼,塞进衣服夹带来。
三喜见庒琂拿那些东西,兴趣来了,放下装食物的包袱,拼命了的捡,什么珠子玉石银子金子,到手便捞。
庒琂制止:“放下吧,我们要不了这么多,拿多了太重,没地方放,到时出不去。别贪心啊。”
三喜嘟嘴,又放回原处,道:“我都看到姑娘拿了,多要一点少要一点,谁知道呢?放在这里,也没人用。”
庒琂笑道:“黑漆漆的都是眼睛,有人看见呢。我们不是拿,而是借,你不许胡说,出去了,也不许跟人胡说。”
三喜点点头。
这洞室也怪,外头天寒地冻,如今身处在这儿,反而暖和得紧,身上穿那些衣服,显得多了,竟沁出汗来。三喜将衣裳解个宽松,大约是热得受不了。
庒琂担心一冷一热的交替,衣裳宽松必要生病,便制止三喜:“衣裳捂好,别贪图一时快活,要生病的。这里头可没药给你吃的。”
三喜道:“姑娘不热么?”
庒琂道:“热点比冷点好,热不死人,外头是要冷死人的。”
三喜道:“素姑娘要是来就好了,这里暖和,比外头好很多。就是黑漆漆的叫人害怕。也不知道有蛇没有。”
庒琂笑笑,让三喜把包袱拿好,继续往前走。
正当二人继续围着那水边走之时,忽然听闻一阵婴孩的啼哭声音,很是真切。三喜吓了一跳,将手中的包袱丢下,过来抱住庒琂。
庒琂也害怕,终究鼓足勇气,对三喜示意,作“嘘”安静。
当即,婴孩的哭声停了,四周沉寂安静。二人只听到扑突突的心跳声,脑仁上的筋肉莫名跳得厉害。
三喜怯生生低音道:“姑娘……是不是有鬼呀?”
庒琂回道:“别胡说。”因是想,或是庄府的人,或是篱竹园的意玲珑进来也未可知。以往只有鬼母妈妈在里头,怎来这么几声孩子的哭声?鬼母妈妈声音嘶哑,是叫不出这种声音的,再若是鬼母妈妈呼唤蛇群音乐声,也不是这样的响儿呢。
怪哉!
主仆两人站了一会子,环顾四周。三喜到底是小家子气气,经历许多人生曲折,此刻害怕也难免,倒是庒琂不能如同三喜那般。
于是,庒琂再鼓足勇气,捡起地上的包袱,并挨近三喜,两人提着灯笼继续朝前走。
才走几步,那婴孩的声音又来了,哭得甚是响亮。
三喜颤声道:“姑……姑娘,好像是在前面。”
庒琂怎听不出来?
寻声前往,旋过那水岸边,举眼望去,便是一处碎石门。之前来过,庒琂依稀记得,过了石门往里头走,那里有好几处机关,山山水水的,是别外洞天之地。
如今,这婴孩的声音并非从里头传来呀,到底从哪里来呢?
庒琂把包袱给三喜,道:“把你灯笼给我。”
原本庒琂手里有一把灯笼,怕是不够亮堂,便要三喜手里那把,双管齐照去,或是能见个清楚明白。
果然,前进一照,那处门边上的平地,有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方桌几子那么高大,像是用刀刮过一般平整,玉石上头袅袅升烟,烟雾之间,躺着一包裹,包裹里有东西,正在动弹着。
婴孩的声音可不就是从这里传出呢?
主仆二人撑足了胆,小心翼翼迈步,靠近。
临近玉石边,灯笼光照下,正正见到烟雾氤氲里,玉石上有一个锦罗布裹团,内包一个粉嫩粉嫩的婴儿。再细看,这孩儿并非谁人,那是东府小姨娘生的双瞳之子。
原来东府孩子丢失,竟在这个地方。不知是谁盗来。
三喜确认是个孩子,终于舒出一口气,露出笑脸:“姑娘,是个娃娃呢。”
庒琂再三端详,道:“是东府里的孩子,是四姑娘的弟弟。”
三喜惊讶:“东府里的小少爷怎么来这里了?”
庒琂摇头,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心里有些怀疑是意玲珑所为。毕竟,白发鬼母双眼已瞎,不可能出去盗窃弄来。不知孩子在这里怎么个处境。
疑惑之际,忽然听到碎石门里头突突突的传来响声,那声音很是熟悉,若没猜测错,便是鬼母手杖认路的点地之声。三喜惊吓不已,赶紧朝婴孩那玉床下蹲藏。
庒琂窃喜,道:“莫怕,是妈妈。”让三喜不必惊慌。
等了一会子,果然见鬼母一身素白——那头银发披散着。她鬼魂般慢悠悠的走出来,一手执杖,一手提一玉罐,哼着小调儿。
庒琂叹出一口喜气,迎上一步,叫声:“妈妈……”
鬼母警觉,反应极快,猛的往石头后闪,躲起来,厉声道:“何人鬼鬼祟祟吓唬老婆子呢!”
庒琂被鬼母那般行动镇住了,半时噎语,大气不敢出。心想:许久不曾来,这会子忽然出现,妈妈必定不信是我。
在庒琂思索时,鬼母又问:“是人是鬼?”
或许鬼母的声音过于惊悚,吓到那孩子了,孩子再次哭泣。庒琂慢慢放下灯笼,蹲在玉床下,轻手拍拍孩子,大约想哄他,且叫他莫哭泣。
没一会儿,鬼母走了出来,这嗅嗅,那听听,确认没生人,才放心。大约走近玉床,鬼母闻到一股异味,这会子,知有敌人在跟前了,便抡起手杖要往前砸。
三喜吓坏了,大叫一声,连滚带趴往一边闪。
庒琂则站起来,双手托住鬼母重落的手杖。顺势,跪了下来。
庒琂喜道:“妈妈,是我。我是亭儿呀。我来看你了。”
鬼母似分辨出庒琂的声音,但依旧不确认,双手使力按下手杖,死死压住庒琂,道:“你到底是谁?敢冒充我乖女儿,是想作死么?”
说着,“咕噜”声响,鬼母松开另外一只手,那只手提的玉罐掉在地上。随即,鬼母迅速从怀里拿出一片叶子……
庒琂知道,鬼母这是要吹叶子传唤蛇群出来咬人防卫呢。
于是,庒琂急忙道:“妈妈别吹,是我,真真是我呀!妈妈……我是亭儿呀,我跟三喜来看你了。”
鬼母手里的叶子已放在嘴边,到底,分辨了,心软了下来,便颤微微拿下叶子,道:“果然?”
庒琂跪行过去,到鬼母腿前,抱住她的腿,又拐下她那条拿叶子的手,让她的手抚摸自己的脸。
一番抚摸确认,鬼母方才放心。
可是,鬼母又再次发怒:“没良心的贼东西,出去享庄府的福,早把你老娘忘记了吧,这会子来做什么?”
庒琂满心委屈,哽咽道:“妈妈,我无时无刻都在记挂着你,因外头牵绊许多事,我走不脱,才没来给妈妈请安,请妈妈原谅”
鬼母道:“怎么?庄府那老贼娘将你关起来了?”
庒琂道:“倒是没关,只是……她们一直找事拴住女儿,不给女儿自由。”
鬼母道:“哼,那是了,她们心肠歹毒,做得出来这样的事。可你这会子怎进来的?”
庒琂道:“妈妈,我从开先那条路进来的。”
鬼母道:“来做什么?”
庒琂擦了擦眼泪,道:“妈妈,亭儿此次来不为别的,只想带你离开这里,我在庄府呆不下去了。”
鬼母听得,很是感动,却不大信任,又问:“这么说,你的仇报了?既你的仇报了,这里的金银财宝,我都给你了,你不必离开的,我们娘儿俩占了他们庄府的老巢穴,正好呢,走什么走。”
庒琂扶鬼母坐下,又让三喜把带进来的食物拿出,一面伺候给鬼母吃,一面说:“妈妈,不瞒你说。我在外头闯了大祸,又吃了些冤枉。庄府的人容不下我,我怕我真走了,以后没人照顾你。这才来接你。”
鬼母一听,愤怒不已,可美食在口,也没怎么发作,只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当时,庒琂不说外头发生的事了,接着奇怪问孩子的事。
庒琂问:“妈妈,这孩子怎么在这儿呢?”
鬼母道:“我抱来的。”
庒琂道:“难怪呢,外头丢了孩子,不知闹成什么样了,原来是妈妈抱走了。”
鬼母道:“活该了,当初我的孩儿不也被抱走了么?我抱他们一个算得什么,顶多以牙还牙,扯平算事,只是不知抱的是哪一屋的,你且给我说说,这孩儿长得可俊啊?”
庒琂好奇,鬼母妈妈双眼瞎了,怎么到达白月庵,怎么盗窃孩子呢?莫非白月庵尼姑普度之前说的话并非实话?或意玲珑暗暗相助于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