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看着刚从保安部传来的视频, 里面的男女主角一个是我曾经的哥哥,一个是我曾经以为要相伴到老的人, 而场地正是莫氏的停车场,两人不知在地谈论着什么, 不过可想而知。
“为什么每一场阴谋都有你,你就这么恨我,恨不得要我马上下台,不惜与曾经想要糟蹋你的男人为伍来对付我!……”
“籽言,博通的人已经给我们回复了……”见敏敏进来我赶紧点了视频上方的红叉,“噢,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郑老明天下午会去丁海茶馆听戏想让你一起去……”
“好, 我知道了”, 拿起一旁的文件准备打开却见眼前的人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怵在原地看着自己,“你还有事吗?”
“你没事吧?”
“我该有什么事吗?”倒是被她难得一见的认真劲给逗乐了,“你是不是有毛病了?不开心你就说出来, 不用在我面前强颜欢笑的!”这话更是让人不解, “我到底哪里让你看出该有事的样子了?”
“你哥的事……”
“莫籽勋是莫籽勋,我是我,你没看报上的申明启示吗?从今之后我们不再是兄妹!”我有些懊恼地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如果没事你就先出去吧……”说着自顾埋下头去看手中的文件,过了会儿听到一声叹息,感觉人影走了出去, 我才放下手中的派克,无力地支着脑袋,虽然我不强大,但是我绝不会让你们再看到我软弱的样子……
博通实业是全国最早一批自主生产汽车轮胎的公司之一,经过市场经济一轮又一轮地清盘、整合,如今不少同时代的企业已经纷纷下马的,它却仍然一枝独秀,屹立不倒,甚至越做越大。逐渐开始经营与橡胶有关的所有产业,发展成为东南亚橡胶业的龙头企业。
而博通和莫氏从成立之初到现在一直有业务上的往来,只是近些年随着双方业务的扩展有些产品起了冲突就少了联系,不过彼此之间还是客客气气的,而且之前两家的关系也不错,父亲与郑老爷子也算颇有交情。若不是眼下资金短缺的问题已经迫在眉睫,我也不会想到博通,毕竟之前生意场上的面子都是卖给父亲的,如今莫家风雨飘摇,原先的那些关系能躲则躲,唯恐避之不及,自己也是无计可施。
“……诸葛亮在敌楼把驾等,等候了司马到此谈谈心,西城的街道打扫净,预备着司马好屯兵,诸葛亮无有别的敬,早预备下羊羔美酒犒赏你的三军……”台上的戏子将一段空城计唱得是字正腔圆,台下的郑博也是听得津津有味,手脚齐用不停地打着拍子,“好!”间或发出一两句喝彩声,而我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虽然听不懂但始终端坐着身子,不敢有所懈怠……
“年轻人好耐力啊!”过了不知有多久,直到我坐得腰酸背痛的那些戏子才一个个欠身退场,我便知这是结束了,循声转头看向身边的老人,只见他正要站起身,连忙先他一步伸出手搀扶起他。“哎,不用!虽然我已经一把年纪了,但是我好歹也是个老戏骨,这走个路还是绰绰有余的”说完愣是将我的手推开了,“那是,郑老爷子您老当益壮,身子骨连我们这些年轻人都没法比……”
“呵呵,小丫头嘴还挺甜,一动不动地陪我这个老人家坐了一上午累坏了吧?不过啊你比我那些个没出息的儿子可强多了,他们不用三分钟就能倒头睡着!”说着翻了个白眼作势要睡着的样子,“走,上二楼包厢去,伯伯请你吃绿豆糕,这可是丁海的名点,错过了可是会终身遗憾的……”
说着话我们已经由小厮引上了二楼,这茶馆是九十年代末一个港商在这儿造得,建筑风格完全模仿宋朝的酒楼,连里面的服务员也是一身古装。几个常到此处的客人也会应个景什么的,穿上古旧的衣服,像今儿个郑老就是一身淡蓝色长袍,除去那一头白发的确有几分古代书生的模样。倒是自己这身现代装束在这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丫头,来,尝尝这极品,酥皮馅黏,简直是居家必备之糕点,呵呵,一般人我不告诉……”听着老爷子的调笑,我捻起一块,放入嘴里,“嗯,好吃!”果然入口即化,浓浓的绿豆香味便顺着舌尖四散开来。
“不错,识货!”见老爷子塞得满嘴都是,手里还拿着两块像是有人跟他争食似的,不由得乐了,却也不能笑出声来,只好拿了一边的纸巾捂住嘴憋笑。“不是说好吃吗,怎么不吃了,哦,我知道了,你们女孩子一定是怕这甜食吃多了发胖吧,那只能便宜我老人家咯……”对此我也只是含笑不语。
“嗯,丫头,你爸最近身体好些了吗?”老爷子胃口的确是好,吃了一阵才拿起一旁的茶杯漱了口,开始跟我闲聊。“总还是那个老样子,时好时坏的,哎……”想起父亲现在受罪的样子心里不免难过。
“哎,这都是命啊,妄你爸也是商场上的一世枭雄,没想到临老了却落得这般田地,不过幸好还有你这个女儿为他在打理这份家业,不像我百年之后还要为后继无人而担心……”
“郑伯伯不是还有三个儿子吗?怎么会是后继无人呐!”
“别提这三个不孝子,一提我就来气,咳咳……”老爷子憋红了脸,手重重地落在八仙桌上,震得桌子立刻叮当直响,“老大非要跟什么法国人去学什么服装设计,整天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老二更是无心家业,干脆和一个白种女人跑到美国当倒插门去了,你说我们郑家是少他吃,还是少他穿了啊,说出来我都觉得丢人!老幺是最让我省心又是最让我头疼的一个……”老人说得虽然跟莫家的不幸差距甚远,只是当这些不幸放到各自的家庭中就会被无限的放大,即使是再有钱的人也不能幸免。“我这个小儿子呢,从小就很乖很听话,自从留学回来后一直留在我身边帮我打理生意……”
“那不就成了,您不是已经有可以继承家业的人了吗?”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这个儿子啊,三十多岁了都还不肯结婚,你看我都是一只脚伸进棺材的人了,还没让我抱到孙子,你让我怎么放心把家业交出去……”听到这里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油然而生,“丫头你好像也没成家呢吧?你说你们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想法我真是搞不懂,怎么一个个都愿意结婚呢!”到此我总算是看出老爷子说这番话的用意,怪不得生意场上的人叫他玉面狐狸,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呵呵,瞧我让你陪自己看了大半天的闷戏,现在又要听我这个老人家唠叨,都没听你说什么话,对了,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见他进入正题我也不再含糊,反正即使我不说相信他也是清楚我的来意的,便不再与他兜圈子,“我这次来是有事请郑伯伯帮一个忙,最近莫氏遭遇了些变故,这您也知道,现在公司资金链出现了点问题,急需周转,我听说郑伯伯和银行的人熟,所以想请您出面帮我做个担保您看……”
“籽言啊,就凭你爸和我的交情,本来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义不容辞的,就算我拿出博通的资金来借给你也是应该的。只是你知道的,无论我是用博通的钱,还是我自己的面子,最后还是要拿公司作抵押的。我们都是股份合作的企业,你应该知道公司不是我郑某人一个人的,我要是无缘无故,贸贸然地出面如果有个闪失让我怎么向其他股东交代……当然这件事不是一点余地都没有的,你也不要丧气,这样我回去和郑凯商量一下,哦,就是我那不成器的老幺,他现在主管公司的资金财务,我让他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到你,那小子鬼主意多……”
“那我先在这儿谢谢郑伯伯,让您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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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我便不再谈及此事,郑博的意思不言而喻,我想就算我不找上他,他也会找上自己的,本来嘛这世界哪有不用本钱的买卖,“籽言,你今晚真得要跟那个郑凯去相亲吗?”
“什么相亲啊,只是跟他谈谈资金的事,用得着说得那么难听吗?”我拨弄着手里洁白的百合花瓣,言不由衷地纠正着敏敏的措辞,只是这话连自己都听得心虚,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不是单纯的商业交往。
“我看这个人不靠谱,见都没见过面就送人花,我怎么觉得他那么有花花公子的范儿啊!”见她嘟囔着嘴,我淡笑道,“这是礼貌,你懂什么!”其实自己也不喜欢这样的人,在我的观念里这百合应该是送给挚爱的人的,而不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郑博说他这个儿子很乖很听话可见一斑,从现有的资料看郑凯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年轻有为,二十五岁便获得全国十佳青年,在他参与的多个并购案中无一失手,短短五年让博通的资产翻了一番。只是他的花边新闻比他的政绩更加丰厚,小到模特大到影视明星,他几乎都沾,这样的人能乖到哪里去,他不愿结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一个在花丛中度日的人怎么可能安心地吊在一棵树上……
“我该走了,时间差不多了……”我站起身拿起手袋,打算就此离开。“男人等女人天经地义的,你慢着点,比他早很掉价的,还有要是你觉得他太那个了,或者他对你毛手毛脚的,你打给我,我去救场,还有少喝酒,容易吃亏的……”
不再理会耳边的呱噪,径自离开,这人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其实我已经长大了。我独自来到那个约定的餐厅,值得欣慰的是那个男人已经到了,没有让自己掉价,不过想来也是,想他这样的情场老手,怎么可能会怠慢一个女人。
我想经历过相亲的人都会知道,相亲最大的忌讳就是冷场,最有可能发生的也是冷场,两个本是陌生的人要一下子找出共同话题确实很难。不过索性的是我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因为对面的男人一直在侃侃而谈,从商业谈到政治,从政治谈到娱乐,无一不精,自己只要偶尔说一两句就可以。我想这样的人即使遇到的是个哑巴他也能自得其乐吧……
经过这顿饭,我们的“恋情”就算是大白于天下,不仅是郑凯本人每天下班之后会在莫氏楼下等,连日来的狗仔们追踪报道,我已俨然成了他的绯闻女友。没有否认,没有挣扎,尽管知道这是一场戏,也只能让自己活在这戏里。
只是我没预料到这会惹来另一个男人的勃然大怒。“小言,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你了解这个郑凯吗,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
“凌枫,我是不了解郑凯,可是你了解他吗,你凭什么说他是花花公子……”见他又是一大清早就来兴师问罪不免有些懊恼。
“我当然比你了解,我跟他在一个屋檐下呆了四年,我怎么会不知道!他大一的时候就把别人的肚子给搞大了,后来又把人给甩了;大二为了跟澳洲当地的一个痞子抢女人,被人打伤住了半年医院……”
“够了!够了!这都是以前的事,我没看到,我也不会介意,我相信我眼睛看到的郑凯已经不是这样了!凌枫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些,现在他毕竟是我的男朋友,不久以后还会是我的丈夫……”
“好!我不说,让你自欺欺人去吧,该死的……”看着他愤然离去的身影,我漠然地留下了眼泪,凌枫你说得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我真得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