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大人?怎么是知县大人呢?”陈掌柜还未反应过来。
这...这也没听说沉飞缨同知县大人有过交情啊。
他猜测,难道沉飞缨背后实际是知县大人在撑腰?
陈掌柜眼珠子滴熘熘地转,神色变幻莫测。
官差玩味地看着他焦灼的神情,慢悠悠解释道。
“沉姑娘前两日救了知县大人的千金。”那官差说话声陡然拔高,“因此,知县大人特派我俩前来请沉姑娘过府一叙,表达感激。”
说完,他朝沉飞缨一拜,伸出左手,示意她同行。
原来上次她无意中救下的丫头,竟是知县大人的女儿,难怪那那仆从嚷着身份尊贵。
竟然前因后果都已明了,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反正她也想会会这位没存在感的知县大人。
沉飞缨拍了拍面前两人的肩膀,以示安抚。随即跟着官差动身。
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陈掌柜愤愤地将染血的手帕扔在地上,向身边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人立马尾随其后。
他原以为打压沉飞缨再简单不过,没曾想竟意外横生。
这知县大人究竟是什么态度,真是令人琢磨不透。
陈掌柜暗自揣摩着,思量许久后,丢下众人,朝县丞府的方向走去。
一路同行,几番交谈下来。
沉飞缨这才知道,这知县府人丁单薄,知县大人的亡妻两年前留下一个不满3岁的幼女便撒手人寰。
如今虽娶了填房,但这新夫人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
因此,这5岁小女深受全家疼爱,说是知县大人的眼珠子都不为过。
不一会儿,沉飞缨跟着俩人来到一处府邸前。
这知县大人的宅院竟坐落在西巷中,外面看起来不过是一座寻常的高门大院。若不是门口挂了匾,和两边的民房没有什么差别。
官差将沉飞缨送入门口便转身离去。
一个上了岁数的男人迎面走来,做的是管家打扮。
“沉姑娘,请随老奴往这边走。”
管家弯腰行礼,便领着她朝一个方向走去。
经过一处院落,院子西面,几根长的竹竿架上,爬满了花藤,稠密的绿叶衬着紫红色的花朵,又娇嫩又鲜艳。
行至长廊拐角处,可以瞥见不远处的一座不太高的假山,流水潺潺,佳木葱茏,一带清流。
这四进院落,虽没有恢弘气派之盛,倒也不失雅致。
估摸走了不到半炷香,管家领着她来到正厅。
“沉姑娘,您请稍等片刻。大人正在考校小姐功课,马上就来。老爷交代过,您可以随意参观。”管家说完,躬身退下。
沉飞缨环顾厅内,按理说这是主人会客之所,作为一座府邸的排面,多半有精美华贵之物做装点。
然而眼前这处,既没有精致瓷器,也没有名贵的凋花楠木,一切都按照寻常人家的样式布置。
最多也只是挂了一些不值钱的字画。
正对大门处的墙上,两副一样的字画吸引了她注意。
“鞠躬为民。”
沉飞缨细细端详,左边的字张扬跋扈,丝毫不受束缚,甚至整行一笔而下,有如神仙般的纵逸,来去无踪。
落款,徐盛,知县大人的名讳。
而右边这副给人的感觉却是朴实无华而兼纳乾坤。落款,徐盛?
这两幅风格迥异的字画,给人一种经年沉淀之感。
想必这书写之人,多年来也是从意气风发慢慢变得朴实谦逊,这倒和庭院装饰给她的感觉十分吻合。
“沉姑娘可懂书法?”
身后响起一声问候,声音宽厚温煦。
沉飞缨转身,便看到一个约摸35岁上下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只见那人一身寻常深青色长袍,方脸,浓眉,蓄有一小簇胡须。
沉飞缨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礼,“徐大人。”
直起身后不卑不亢地说道,“字如其人,拜读您的两幅墨宝后,不知为何,竟心生一丝遗憾。”
“哈哈哈哈。”
徐盛爽朗一笑,“都说你是一个奇女子,今日所见果真如此。”
他指着沉飞缨点了点,转身来到主位坐下。
“今日,徐某请沉姑娘前来,自是感谢那日您对小女的相助。”徐盛开诚布公表明心意,“所以,某献上薄礼一份。”
说完,管家双手奉上,沉飞缨掀开红布,里面竟摆着20两银子。
这20两重金让沉飞缨眉头一皱。
“这礼不仅是感谢,除此之外,徐某烦请沉姑娘高抬贵手,还望沉姑娘笑纳。”
“何意?”
沉飞缨沉声问道,难道是自己的判断错啦?
徐盛放下手中茶盏,缓缓开口。
“今日徐某听闻,沉姑娘和名医堂起了冲突,这名医堂是本官所建,惠民利民之所。”
“若沉姑娘愿意在名医堂挂诊,某便直接举荐您前往。要是您不愿,也请沉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
徐盛的意思是让自己少管闲事?
话音刚落,沉飞缨愤然起身。
“你建的地方,现在成了陈家的吃人窝。”
她冷冷指责道,“那可是一个吃人的地方,一两银子的诊金,一两啊!”
“你这地方父母官可知晓有多少人,站在门口,望而却步。又有多少人,进去后跪在地上磕头求人,还被赶了出来。”
愤怒的气息塞满整个胸膛,她急促地说道。
“你徐盛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徐盛听完,许久没有开口,好一会后叹了叹气。
“我也曾递过折子,但是上头有人帮他们压着,我要如何管?不论是解散名医堂或是接管它,徐某举步维艰。”
沉飞缨义愤填膺,“所以你就放弃那些百姓不管啦?”
徐盛表情挣扎,端着茶盏的手愣了愣,声音凄凉。
“我管了他们....我的家,我的家人谁来管...徐某不过一贪生怕死之辈,还请沉姑娘谅解。”
“好,你不管,我来管。我沉飞缨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办到。”说话声中失望的味道越发明显。
她直直地瞧着徐盛,后者低垂着脸,肩膀耷拉着,挫败不已。
片刻后,一阵低笑声传来。
“呵呵....你管,你如何管。胳膊拧得过大腿吗?”
他抬起头审视着沉飞缨的神情。
沉飞缨轻笑出声,“不先试试怎么知道拧不拧得过。”
“哦?如何拧?”
沉飞缨暗讽道,“徐大人这么好的父母官,不觉得只建一所少了吗?”
他徐盛为民忧心,再建一所医馆,又有谁敢说他的不是。
“那这第二所又要交给谁打理呢?”他含笑着问道。
沉飞缨端起茶盏,翻了个白眼,爱搭不理。
真是一头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