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南三道街。

街角的垃圾桶，跳出来一只寻食的黑猫，盯着过往的行人。

吴前披着雨衣走过，停在一栋黄色的楼房面前。

门前拉着黄色的警戒线，许多大爷大妈举着伞围观，听说是杀人桉。

雨中的他拉低了雨衣帽檐，低头默默加快脚步，用余光四处查探周围的情况。

彭！

在即将转弯的当口，两个身影相撞。

“是你做的吧，我知道是你。”陌生人推了他一把。

稳住身体的吴前努力低下头，在肩上无目的地寻找被掀翻的帽子，可怎么都找不到。

昨天的事被人看见了，不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不敢抬头的吴前，甚至没看清对方的样子，只看见老旧的皮鞋和黑袜。

终于找到了雨衣帽子，拉上去紧紧裹住自己的脸，低头快跑。

马上离开这里！

“不要跑，我要叫警察逮捕你，人渣。”

身后的人叫嚣着，吴前顿了一秒钟，随即开始狂奔。

警察，他真的知道那件事。

不，不，不，要抓紧离开这里，用最快的速度！

地面上的积水，飞溅到路边，沾湿了裤脚。

嗡~

突然停下差点让他滑倒，短信提示音永远能吓人一跳。

【兄弟，干得漂亮】

吴前捂着嘴，扶着墙大口呼吸，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那件事，那件事都知道了，这不可能。

【老子早就想干了，还是你勐】

手机屏幕上更新了信息，吴前按下了锁屏键。

没错，朋友早就受不了安雨的霸道，背地里讨论过那样的事。

可是昨天明明没人看见，朋友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了这样的事，还敢给他发消息。

新闻，新闻，一定是新闻！他突然记起来无处不在的记者。

手表上显示八点二十分，正在播报早间新闻。

昨天，一定有记者在附近，等着偷拍。

到底在什么时候？

走，抓紧回家，不能呆在这里。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声音，催促着吴前离开这里。

他家在十三区顶层的阁楼上，门口的声控灯不太灵敏，时常黑乎乎一片。

穿过低矮的房门，他疯了一般扔掉手里的东西，低头跪在床上。

双手抱头，一副痛苦的模样。

“污浊的灵魂，你杀人了吗？”黑暗中有人在说话。

“不，我没有！”

受到惊吓的吴前勐然转过头，朝着阴影的地方看去。

他艰难地吞咽口水，颤抖着问：“谁，谁在那里？”

无人回应。

打开所有房间的灯，吴前警惕的审视着逼仄的房间。

阁楼很小，却隔出来几个更小的房间。

吴前已经开始后悔租这套房子了，大多数房间根本无法直身行走，只能弓着背。

没人，没人，还是没人。

直到最后一个房间检查完毕，他松了口气，最近太紧张，都出现幻听了。

跟女朋友吵架的事，牵扯了太多的精力。

“你杀了人，还不承认吗？”

正在倒水的吴前听见那声音，手里的暖壶陡然坠落在地上，热水顺着地板蔓延。

“你，你是谁，不要装神弄鬼”

“我不怕你，不怕你”

他抄起厨房的水果刀，凶狠的环视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影。

厨房没人，卧室没人，厕所没人，到底在哪里？

到处都找遍了，没有人。突然他记起来那个被忽视的角落。

储物间，一定在储物间。

阁楼的斜角被房东改成又小又矮的储物间，进出非常困难，很容易被遗忘。

打开手机的灯光，吴前看见里面躺着一个人。

原来躲在这里！

“让你在胡说八道，胡说！”

他失了神一般冲进去，反应过来的时候，刀子钉在对方的胸膛左边。

惊慌的放开手，吴前下意识挺直身子想跑，却磕在倾斜的房顶上。

疼痛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坐在地上慢慢冷静。

慢慢把手机的灯光移回去，他大喊一声，随即快速捂住自己的嘴巴。

“啊！”

坐在地上的吴前，保持现有姿势连连后退。

那张脸是安雨，她，她不是死了吗？

这不可能，不可能在这，怎么可能在我家！

深呼吸，定定神，他再次把手机的灯光移过去。

“呼~”

原来是成人娃娃，可能是以前租客的遗留物品，虚惊一场。

松了口气的吴前，脑袋依旧一片懵，疲乏且疼痛。

“还是收起来吧。”

留这样的东西在身边，说不定还要被吓一次。

用手蒙住自己的眼睛，深呼吸，他要保持平稳的心态，不能自乱阵脚。

低头的时候，却发现成人娃娃又变成安雨的模样，甚至身下的触感还带着温热。

不，不可能，死人不可能温度，假的，都是幻想。

“哈哈哈，胆小鬼，这点阵仗就尿裤子了”

他故意大笑，既是嘲讽自己的幼稚，也是壮胆。

明明尸体就在安雨家里，不可能出现在这边，或许已经运到了太平间。

但面前这张脸是安雨无疑，被她骂了这么多年，化成灰都忘不了。

多少次都有杀人的冲动，都没他忍下来，可是昨天。

昨天只是轻轻一推，没想到会碰到桌角，流了那么多血。

等他靠近的时候，安雨已经没了呼吸，真让人难以置信。

那个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快逃，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来过。

可现在，安雨的尸体出现在他的储物间里。

吴前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握紧了手里的水果刀。

“杀了她，不然等警察过来，你的人生就完了”黑暗中的声音又开始说话。

“杀，杀，杀”

毫无思考能力的吴前，凭借着一点本能，操纵着身体。

他举起手里的刀，狠狠地戳下去，带着这些年累积的情绪。

“不，不行”

嘴里说着不行，手下的动作仍不停下。

储物室里的人，早已分不清是娃娃还是安雨。

“快，警察要来了，找东西清理干净，不能让人发现”黑暗中的人继续引导。

“对，不能被人发现”

吴前机械的重复着，找来黑色的塑料袋，把储物室里的“东西”包起来。

在他眼里，捡起来的“东西”一块是血肉，另一块可能是橡胶。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毁尸灭迹！

他的大脑无法再思考其他问题。

为什么安雨的尸体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却没人来抓他？

一切都不合逻辑，但身在其中的人难以发现。

唯一能做的大概是：他从垃圾桶里翻出银色的十字架项链，乞求上帝保佑自己不被发现。

吴前十分庆幸，今天没有倒垃圾，才捡回十字架，视若珍宝一般挂在脖子上。

“你，杀人了”

近在迟尺的声音让他勐然清醒，大脑重新恢复运转。

他，他杀人了。

“不，不，是你，你这个恶魔”

“是你引诱我杀人，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吴前跌坐在地板上，慌张的指着周围的空气，着急撇清关系。

嗡~

他被手机提示音吓得蹦起来，呼吸有些困难。

慌忙拿起手机，是朋友发来的消息，一张黑猫包着白色绷带的照片。

这不是被他赶走的那只猫？

【兄弟怎么不回消息】

【爱挠人的黑猫终于被制裁，大快人心】

原来是这件事，还以为那件事被曝光了，吴前大大松了一口气。

嗡~

静下心之后，手机的提示音也变得柔和，这次竟然是安雨的消息！

“我在人民医院，你要是再不过来，咱们就分手！”

她没死！

昨天晚上明明，明明流了那么多血，没有气息，怎么可能没死。

他已经分不清是想让安雨死，还是想让她活着。

那，这是！

吴前低头看向黑色的垃圾袋，里面只有破碎的硅胶和橡胶碎片。

果然是幻觉，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端起水杯准备喝水，杯沿却磕在门牙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冬，冬，冬，！

突然有人敲门。

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