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尘尚未察觉他脸上神色,开口续道:“兄弟从未修练什么武功,不知晓那真气内力,也是平常。你眼下不可乱动,趁此机会,大哥就慢慢跟你说说这其中奥妙。”
他长舒一口气,起身幽幽道:“这天下武学,皆以周身经脉为引,三焦为基。气血如流,运而生气。此处之气,并不是我刚刚所说的真气,而是五脏六腑调谐之物。这东西随气血游走周身经脉,强弱因人而异。换句话说,就是气微则体虚,气盛则体强。”
魏玦双眼低垂,若有所思,不由得问道:“那真气又是什么东西?”
还尘解释道:“所谓真气,就是引气修练之物。凡是一门武学,都有各自的修习心法。简单地说,这个法子便是教你如何运转身体气血。这心法不同,所练真气自然也就不同。气虽本是无阴无阳,无形无相,可因修习的方法有别,所以江湖上各门各派练成真气都各不相同。”
魏玦又问道:“那究竟有何不同?”
还尘道:“练气之法,无外乎手足三阳、手足三阴这十二正脉。虽说如此,可最终都离不开任、督这两条奇脉。任脉为阴海之门,以此为主,练得是阴柔真气。而督脉为阳海之府,主修此脉,练得便是阳刚真气。”
魏玦此时已是有些明白,道:“可这真气练成了,便能伤人么?”
还尘摇首道:“方才我也说了,真气运转,皆是靠经脉依存,极难凭空逼出体外。真气既凝,便可化为内力。内力之流,也因修练法门而异。外练气以强筋骨,是以为‘外功’;内凝气以修经脉,是以为‘内功’。”
他言语间,双手举起两块山石,右手运劲一握,那掌大的石头登时被捏成齑粉。而左手向前一打,另一块山石则是骤然飞出,打在魏玦身侧的石壁上,虽是留下一个寸许深的印子,可那陷入其中的山石却是完好无损。
一旁的小白狐被飞溅的碎石吓得快步闪躲,当即钻入魏玦的怀里,一双狐眼又惊又怕地盯着还尘。
还尘道:“我右手使得是外家功夫,强疾刚猛,分金断石。江湖上外家门派虽是繁多,可在我看来,真正了得的无外乎西南的蜀门,江北的明宗以及碧仙宫的‘游仙’一门。可惜七年前金兵大举围攻太行山,如今那碧仙门人却已是所剩无几。”
魏玦瞧得目瞪口呆,但听还尘开口续道:“而我这左手用的便是内家功夫,回转绵柔,后劲不绝。当今武林内家功夫顶尖的,要属江南的淮灵派,普陀的西江寺、洞庭莫问峰的流云轩。原本那淮灵同属一支的玉虚也算奇绝,可这一派弟子极少,而且向来行踪不定,已是有十余年未在江湖上现身,所以暂且不论。”
魏玦不禁奇道:“那大哥能使这内、外两家功夫,修为定是十分了得,不知大哥是哪个门派的高人?”
还尘闻言,搓了搓乌黑的鼻尖,笑道:“兄弟方才说错了,真气凡是化为内力,存于腹下膻中、气海、会阴三穴,就必有内外之分。只是各个门派修习主次不同,才以此区分。至于我嘛,无门无派,区区一个野人罢了。”
魏玦将信将疑,问道:“大哥将那倒转昆仑之法教授于我,又施展刚才那番神技,怎么可能是什么野人。兄弟我虽然年幼,也不至于这般好骗。”
还尘被他这么一说,不免有点羞愧,忽然却是正色道:“兄弟莫怪,大哥实有难言之隐,不方便透露自己身份。只不过我修为虽高,在这天下武林也只能勉强算得上是二等。”
魏玦不由得一怔,问道:“二等?难不成这武功还有等次之分?”
还尘听罢,本是点头,转而又是摇头,道:“江湖上的武功路数虽多,却是各有不同,自然难以逐一分论。不过早些年前,有一位故人曾与我说过,天下武学不离气,功力虽有异,可气本同源,所以练气之境,便是功力之境。”
还尘顿了顿,缓缓朗声道:“如此便是说,这气在身上运转的境界,便是这个人功力深浅的境界。气由脉生,往而不复。大成若缺,其用不弊。此为四等,名曰清波引。气行三焦,如琢如磨。大巧若拙,其用不意。此为三等,名曰定风波。气凝如虚,回转纵横。大盈若冲,其用不穷。此为二等,名曰水云游。气随心至,似有若无。大象无形,大音希声。此为一等,名曰行路难。”
魏玦听得云里雾里,不得其解,疑道:“大哥修为这般高强,怎么才勉强是那二等高手?”
还尘哈哈一笑,道:“兄弟有所不知。那一等境界之所以叫做行路难,只因那气行臻境,自然是举步维艰,哪有这么容易就能参透。江湖上能有此等功力的,想来也是屈指可数。十五年前的流云之主谢歉,十年前成名的武林三绝,还有那青教前任教主夏离。”
他言及‘夏离’二字,眼中神色微微一变,似是有些奇怪。
而魏玦听得心头一怔,暗想道:“原来那青教教主居然如此厉害,难怪当日师父如何都不肯答应我去报仇。”
他当即问道:“那武林三绝又是什么人?”
还尘幽幽道:“人皇御指成剑,风后踏地生烟,琴师抚弦断魂,此乃三绝。”
魏玦听到此处,不免呆了,他转念一想,忽然开口道:“那青教之中,究竟有多少高手?”
还尘神色一怔,沉吟片刻,却是笑道:“青教远在南海,我这粗俗之人又怎么会知道,兄弟怕是问错人了。”
魏玦闻言,顿时有些失落,心中忖道:“想来也是,大哥与我只是萍水相逢。适才如此救我性命已是仁至义尽,我也不必强人所难。”
还尘见他神情变化,便道:“大哥说了这么多,其实对你而言,并无大用。因为寻常人修练内力,皆需循着脉络,存于腹下三穴。而如今你经脉断绝,诸穴移位,身上两道奇门真气则是另辟蹊径,在体内一分为二,浑然贯通,互生互存。虽说大哥眼下并不知道你那‘倒转昆仑’究竟有何妙用,不过如今你身上的真气,相冲相生,已是极为强盛,相比常人而言不知高出多少。兄弟自然是无需担心其他。”
魏玦对武学之事所知极浅,听得不甚明白,当下也未有在意。过了些许时辰,他感觉身上疼痛渐消,缓缓活动身子。
魏玦转头望向洞口,只见外面虽是乌云未散,但已是雨止风停,当即抱起小白狐,起身道:“多谢大哥指点,小弟担心师父画卷之事,眼下还得快些赶去无忧坊。大哥若是无事,不妨与小弟一同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