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陈嬷嬷，你们都退下吧。”顾娇走后，顾青阳在床榻前的椅子坐下来，握着顾老夫人的手。

青霜、陈嬷嬷屈膝一礼，慢慢退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顾青阳和顾老夫人了。

夜色很静。

静到落针可闻。

顾青阳稍稍弯腰，将顾老夫人的手放到脸上，轻轻唤道：“祖母。”

顾老夫人没有反应。

顾青阳歪过脑袋，看向顾老夫人的脸。

在天山三年，顾老夫人担忧太重，头发几乎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深得像是刀刻过一般。

顾青阳伸手过去，从那些皱纹上划过，忽的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滚落了下来。

“祖母。”

抹去眼泪，顾青阳仰头。

“祖母，青阳长大了呢。”顾青阳靠过头，将脑袋靠到顾老夫人怀里，“以后，就有青阳来守护镇北王府。青阳别无所求，只求祖母好好的，好好的就好。”

眼泪像是珍珠，滚落到被子里。

顾青阳没有再去抹。

哭得累了，她才起来，抹去眼泪，平复好情绪后，叫进来陈嬷嬷，让她将哭湿的被子换了。

“少主。”合欢担忧。

顾青阳没理她。

又在屋中陪了会儿顾老夫人后，便回了蘅芜院。

她有更重要的事做。

“青霜，去将大师兄请过来。”

青霜应是，出门去请常平。少顷，她择转回来，“郡主，铮世子来了。”

顾青阳羽睫微微颤动了两下，“告诉门房，祖母未醒之前，我谁也不见。”

青霜再应是，出去回话。

半盏茶后，带着常平回来时，又道：“郡主，百里娇也来了。”

顾青阳冷冷的看她一眼。

青霜赶紧跪到地上。

“我的话不想说第二遍。”

“是。”

青霜麻利起身，回绝容铮。

顾青阳突来的冷冽，让半夏、合欢噤若寒蝉。

“请大师兄过来，”回绝了容铮，顾青阳说起正事，“是想请大师兄帮我个忙。皇上让我清肃南疆人，可若没有南疆人帮忙，想要清肃无异于是痴心说梦。我想来想去，只能严防布控。”

常平‘嗯’一声，让她继续往下说。

“我明日会进宫面见皇上，要求将城门的守护交给我来做。若皇上同意，还请大师兄在太后娘娘寿辰到来前，替我守好城门。”

“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人！”顾青阳说得杀气深然。

常平心中咯噔一下，猛的抬头看向她。

顾青阳笑了。

笑容如春风化雪般，让人怀疑刚才的杀气只是幻觉。

“皇上将这么好个要会交给我，我若不好好的利用，岂不是对不起他？”顾青阳依旧在笑，但那笑又开始变冷。

“小师妹。”

“大师兄放心。”顾青阳知道常平在担心什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祖母病倒不醒，皇上又将二叔扯在朝务中抽不开身，如今镇北王府只能靠我撑着，如果我不强硬一些，恐怕天山少常门的身份都护不住我。”

常平轻叹一声，“师父已经派了二师弟、三师弟、六师弟前来，最多三日便会抵达京城。师父让我转告小师妹，小师妹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天山永远是小师妹的后盾。”

顾青阳压下心底涌上来的动容，笑着应道：“我知道了。”

目送着常平离去，顾青阳暗暗松一口气。

祖母既然想用这样的办法来让镇北王府重生，那么她只能应下。至于镇北王府能不能重生，她不能保证，她唯一能保证的是，她不死，镇北王府就不会亡。

“半夏，告诉汲剑、汲耘，无论发生任何事，务必护好父亲的安全。”顾青阳吩咐。

“是。”

没在安排别的事，顾青阳坐了会儿，将往后要走的路思索清楚后，便歇下了。

天亮，顾青阳起身，换好衣裳，用过早饭，坐马车准备进宫。

容铮还在镇北王府外。

经昨日夜里的事，青霜、合欢都不敢吭声。

马车从容铮的马车旁经过，而后径直去往皇宫。

“世子……”莫离看着渐行渐远的顾青阳的马车，欲言又止。

容铮闭着眼睛，似照料到顾青阳会如此动作，“无碍，继续等着。”

莫离无声的轻叹一声，默默吐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顾青阳的马车在宫门前刚停下，福公公立即迎了上来，谄媚道：“皇上猜着安平郡主今日会进宫，一早呀，就让奴才前来候着了。安平郡主，请。”

顾青阳朝他微一点头，随他身后，去了养心殿。

“臣女顾青阳见过皇上。”顾青阳双手伏于地，磕头见礼。

永顺帝从奏折中抬起头来，似不认识人般静静的看着顾青阳。

顾青阳头触地，永顺帝不让她起，她便不动。

永顺帝看了她半晌，目光移到福公公身上。

福公公躬身道：“皇上没有看错，这就是安平郡主。”

“今儿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永顺帝问。

福公公道：“今儿太阳升起的时候，奴才正正好看过，还是从东边升起来的。”

“既是从东边升起来的，那这是……”永顺帝朝顾青阳点了点下巴。

福公公再道：“许是安平郡主长大了。”

“哦？”永顺帝又静静的打量顾青阳半晌，方才开口让她起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今儿进宫是做何来了？”

“臣女请罪来了。”顾青阳规矩道。

永顺帝扬扬眉，“说说看，请什么罪？”

“前两日，臣女因做噩梦，梦见祖母被毒蛇攀咬，一时心急，便强闯了城门。”顾青阳如实陈述。

永顺帝啧了两声，看着她清冷不似往日活泼的模样，心头总觉缺了点什么。忍了忍，方才问：“你祖母，可好些了没？”

顾青阳红着眼圈摇摇头。

“一会儿回去，再找太医去瞧一瞧。”永顺帝叹息，“至于请罪，念你事出有因便免了，但下不为例！”

“谢皇上。”顾青阳谢过礼后，扭扭捏捏的筹措了片刻，再次道：“其实臣女今日进宫，除了请罪之外，还有一事。”

熟悉的顾青阳又回来了，永顺帝便觉浑身舒畅，抿一口茶，“说吧，什么事？”

顾青阳扑通跪到地上，吓得永顺帝还没来得及下咽的一口茶猛的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