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顾渊压下这种不满的。”

容尧喝了两口茶，总觉不是个滋味，吩咐莫离，让他去备上几个小菜，要麻辣重口味的。

莫离应去。

容尧也停嘴，不继续说了。

直到莫离将几碟子小菜端上来，他每样尝了口，满意之后，又才继续，“以至，顾威死后，顾渊将顾伍送到军中，镇北王再不愿，也只能接受。镇北王手中近两百万大军与其说是大容的大军，不如说是顾家军。顾家军中自然有许多顾氏儿郎担着要职。”

有了麻辣的小菜，自然就茶就不太合适了。

容尧再一次停下嘴，吩咐莫离去拿酒。

莫离看向容铮。

容尧自从受伤后，便没有再饮过酒了。

太医说过，当初他中的那把剑上有毒，毒浸肺腑，不宜饮酒作乐。是以，容尧已经有十余年没有尝过酒滋味了。

“去吧。”容铮点头。

莫离去到院中挖了坛酒回来。

容尧很是怀念的用力吸了一口，浓烈醇厚的酒香从鼻尖钻进肺腑，整个人的骨头都觉轻了两分。再小酌一口，绵长的酒香从舌尖滑入喉咙，再钻进肺腑，骨头又轻了三分。

“镇北王府的荣耀呀，那是顾氏儿郎们用血堆砌起来的。可人呀，一旦在安逸的环境里生活的久了，便忘记了那些血与泪的教训，私以为，镇北王这个位置，谁都是可以取代的。要说他们是忘恩负义，也谈不上，毕竟镇北王府的荣耀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不过是认不清自己，看不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以至于旁人给了二两肉，便争着抢着上前认了主。”

容铮细品着酒，静听着容尧近似的唠叨的话。

“太后娘娘寿辰在即，各国使臣齐聚京城。顾氏那些在军中得要职的儿郎们，也在趁此机会拉帮结派，企图取镇北王而代之。这些事，在镇北王有意的镇压之下，安平郡主并不知晓。”

“但顾老夫人是谁？当年以一己之力，扳倒恭亲王的女中豪杰。镇北王再如何镇压，总有蛛丝马迹露出来，顾老夫人从中分析出一二，并不是太难。可她年纪大了，又远在京城，远水解不了近火。”

许是多年不饮酒的缘故，半杯酒下肚，容尧便有些晕晕乎乎靠着椅背，微眯着眼睛，“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句话是容铮第二次听到了。

如谢行意对他时一样，对容尧说的话，容铮并不反驳。

“顾老夫人是有大决断大魄力的人。”容尧自嘲的感叹了一句，不过转逝即逝，随即一口喝尽杯里的酒，又让容铮给他倒了杯。

“就是苦了安平郡主了。”容尧睁眼，看着容铮，“顾霆这人踏实、稳重，能力也有，不过想要撑起镇北王府恐怕还有些不够火候。原本，顾世子和谢氏的大小姐成亲，谢垣倒是可以帮衬一二。可如今呀，顾世子和谢氏大小姐的亲事能不能成已是个未知数。谢垣就算想帮衬，找不到名目，以朝中那些文臣喷子们的嘴脸，恐怕很难不喷谢氏和镇北王府勾结……”

“再加上外面的那些流言流语……”

“镇北王府能不能撑过这一劫，就看安平郡主了。”容尧似笑非笑，“但从安平郡主昨夜找你的情况来看，她恐怕不会领你的情。”

看着容铮莫不作声安静喝茶的模样，容尧轻叹一声，“有时候呀，换一个做事的方式，皆大欢喜不可吗？”

“父亲有更好的办法？”容铮问。

容尧静静的将他看着，“我若记得没错，你是三年前才突然与安平郡主打上交道的。你能告诉为，是什么原因，让一直没有什么交集的人，突然的有了交集，还是那种想将对方牢牢的抓在手中的交集？”

“还有安平郡主，原本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却在受了个伤之后性情大变……”

“父亲想说什么？”容铮打断他的话。

容尧放下杯子，“想说，顾老夫人敢这样置之死地而后生，必是全然的信任安平郡主有那个能力能抗住压力。顾老夫人找你，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换句话说，镇北王府的事，根本就不需要你插手去管。可你却将自己深陷其中。”

“铮儿，你这是关心则乱。”

容铮不说话。

容尧不再沾酒，改喝起了茶。

“安平郡主跟京城里那些名门闺秀不一样，她要的是与并肩作战，同甘亦共苦，而不是躲在你的身后，让你为她撑起一片天。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做法放在别的闺秀小姐身上，一定能得到满满的柔情与蜜意。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安平郡主跟这些闺秀小姐一样，安心的躲在你的身后，让你为她遮风挡雨，你可还能对她如此上心？”

“你既中意她的不同，那就要接受她的不同与保护她的不同。否则，你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机会，还有她的心。”

容铮心中有一根弦被拨动了一下。

容尧继续，“京城所有人都看出来你对安平郡主有意，安平郡主聪慧灵敏，岂会看不出来？安平郡主对你有意，我相信，但这份意似乎隔着什么误会，以至于你都追去了天山，也未走进她真正的内心。铮儿，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但误会这东西，解得越早越好。”

容尧的话，就像是扔进平静湖面的一粒石子。

容铮心里的触动，就像被那石子激起的一层层涟漪，初时尚轻，其后如遇旋风，激起的狂浪几可翻天。

容尧笑了，将杯里还剩下的一点残茶喝去，推着轮椅走了。

镇北王府。

又是一日天黑。

顾青阳将吴氏打发走后，对留下来的顾娇道：“七妹，今儿你也回去歇着吧。”

“不要，我要留下来陪祖母。”顾娇赖在床边不肯走。

两日下来，她的眼睛越发的肿了。

顾青阳将她拉起来，揉揉她的脑袋，“我想跟祖母单独呆一会儿，你先回去歇息，过两个时辰再过来好不好？”

“就两个时辰？”顾娇确定。

“嗯，就两个时辰。”

得顾青阳肯定后，顾娇转头，弯腰凑到顾老夫人耳边，轻声说了句‘祖母，你好好的，阿娇一会儿再来看您。’后，方才走了。